第一次上高中,才得以实现。他在孤儿院里受尽了欺负,因为没钱,哪怕公安机关给他办理了入学手续,在公立学校里,他还是会被欺负。因为他交不起书本费和校服费,他的各项费用总是要拖很久才能交上去。同学都会在背后窃窃私语他的经历。他很小就会看各种人的脸色,给他们抄作业,帮他们打小抄,替本该值日的人打扫教室。就这样,他还要挨打。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扯淡。你想跟这个世界和解,然后世界扇了你一巴掌,说就你也配?“我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尝到过一丝一毫这个世界的善意。”
他笑了笑,“我并不喜欢重复苦难,那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我也不会歌颂苦难,也不会替自己开脱。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善的认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刘老爷子要我感恩,他把我带离那个噩梦,把我领到阳光下。”
“所以就算他让我向恶,我也会作恶。”
焦煜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普通人的悲欢离合,据他所知,陈浅默其实并不近视,但是他会戴一副平光镜。曾经他问陈浅默为什么,陈浅默说,戴上眼镜,这个世界似乎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扭曲。他喜欢这种光怪陆离的荒诞感。好隐藏自己无法示人的伤疤。焦煜不知道他此刻应该说什么。或者看起来应该表达什么样的情绪。他应该先表达悲伤,但很可能会被陈浅默打一巴掌,也有可能会被他手里的苹果砸中,骂他怎么突然矫情。相处的时光里不算愉快和融洽,但焦煜莫名习惯了这种日子。他做自己的事情,陈浅默时不时从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观察他,等他回过头,又赶紧避开视线。家里二老要他去结婚,成家立业。他说我还没有立业,不能先考虑成家的事儿。这话是撒谎,真实情况是,他没想过成家。幻想不出来成家以后的生活。幻想不出来和妻子步入婚礼殿堂,妻子怀孕后的手忙脚乱,有了孩子后的温馨幸福。这些的一切都无法让他共情,因此他害怕真的成家。那是他的精神所无法负担的另一种生活。何昭问他,就算看着老板和现在的夫人的爱情,也无法想象爱情和家庭吗?焦煜实诚地摇头,“老板是老板。老板很幸运,娶到了他最爱的人。可我不爱人。”
何昭气得翻白眼,他越来越像个管家婆,操心老板的工作和身体,操心老板夫人的学业和生活,现在还要操心同事的感情状况。焦煜真心希望这个人不要英年早逝。死于忧虑过度。但是现在陈浅默好像告诉他另一种选择。哪怕住在一起,其实也可以互不打扰,大家各做各的,只是在一起吃饭,偶尔聊天。白天晚上都不用见面。只是偶尔会一起出门散步。好像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也可以。现在他和陈浅默在一种非常仓促的环境下交换了彼此的秘密,他们的关系就变得诡异而微妙起来。焦煜试图心疼这个人的经历,他失败了。因为他受的教育是活在当下,无论过去多么痛苦,你都应该活在当下。为未来着想,而不是执着于已经离开了的苦痛。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焦煜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陈浅默也是这样的人。能够打动他的不是温情的鸡汤,不是心灵导师的口若悬河,打动他的只有利益。霍司宴给的条件比刘烨的大饼来得实在,又更诱人。这才是陈浅默想要的。本质上,焦煜觉得,自己和陈浅默应该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