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别人赏月。”
他转过头去，安静地望着苏洛洛，他的爱人。承载他生命的重量的爱人。苏洛洛闻言，也笑着回头，“第一次，那应该意义重大啊。”
霍司宴挑眉，“赏月这种事也是吗？”
“当然。”
苏洛洛回想起阿歌教导自己的，每个第一次，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学说话，再到第一次骑自行车，坐飞机，第一次和爱的人牵手，散步，这些都是意义重大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很爱一个人，就会想要和他分享一切，哪怕只是早餐的粥很好吃这种细微到你无法注意的事情。”
霍司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句话，发现很有道理。就比如，他并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一些没用的事情上，以往对他来说，休息就只是休息。只有睡眠才算得上休息。可是原来放松就是休息，休息是一切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他可以不用随时绷紧神经，不用警惕身边的一切。他可以慢下来，一点点享受生活的温柔。苏洛洛在他身边，两个人不用做别的事情，只是一起窝在沙发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样他就可以很满足。“你说得对。我和洛洛的第一次赏月，这件事意义重大，我应该把这天也写在笔记本里，当做我们的纪念日。”
苏洛洛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好呀。”
她柔柔地回答。风吹乱她的碎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洛洛很少主动提那段日子。苏月月也是，那群人似乎正在从她的生命里消失，那些不光彩的，痛苦的岁月已经和春天一起走向不知名的远方了。剩下来的，就都是好日子。霍司宴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年前她那对吸血虫一样的亲戚为了苏月月的事情找过她，但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而且苏月月应该至今还在监狱里。他特意让何昭去“关照”了苏月月，他不知道何昭用了什么方法，但苏月月的刑期确实延长了。按理说这件事不应该再让她感到困扰才对。可苏洛洛只是安静凝视着夜空。今晚她有点过于多愁善感了，她想。她也说不太清，具体是什么让她在这个夜晚突如其来地追忆从前，今天明显不是一个特别适合谈话的时间。会场里何昭和霍乾言还在和客户讨论工作上的事宜，阿歌最近似乎有了新的目标，准备考研，她的同事，那些和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正在会场里大肆庆祝。而她抛下了这一切，想要和自己的爱人逃离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可也许是今晚她被灌了太多杯气泡水，又也许是会场的空气让她心里有一股吐不出去的浊气，又或许是，那条没有口袋的礼服裙。总之她突然想说些什么，只要是和霍司宴，和霍司宴说说话。“我小时候其实不怎么讨人喜欢。我自己也知道，我不是个非常适合相处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云泥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所以那时候的苏洛洛像个刺头，谁来亲近她都容易被她一身的刺扎到。霍司宴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霍司宴也想了起来。忍俊不禁，“你那个时候看我的眼神，我到今天还记得。像是随时都要竖起一身刺，好在我摸你的时候扎我一手血。”
苏洛洛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故意的呀……”她小小声地回应，“我也没想到是二叔你。”
没想到你把我捧在手心里，一捧就是好十几年，没想到你后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没想到你成为了我最爱的，也是唯一可以信赖的那个人。如果她当时知道了，她看见霍司宴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他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用世界上最甜的微笑，喊他二叔。两个人靠在一起，静静地享受这种二人世界。霍司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生气。不管你怎样，我都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感慨，那时候你才多大，而那时我也只是个毛头小子。直愣愣的。”
“没想到如今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岁月弹指一挥，她和他的年华都逐渐苍老，庆幸他们还拥有彼此。“那时候我那么小，就已经没有家了。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变得很抽象，我不知道哪里能够为我遮风挡雨，即便我姓苏。我曾经的父母是这座城市赫赫有名的商人，我曾经绫罗绸缎吃穿奢靡，可是失去父母，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霍司宴心疼地望着她。“所以我很害怕，我害怕一切会让我感到温暖的事物。因为我怕再一次被抛弃，我无法忍受这种痛楚。”
霍司宴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在霍司宴宽厚的胸膛，苏洛洛彻底放松下来：那时候她患得患失，而今天她又何尝不是？那个会场里不乏向霍司宴献殷勤的手，那些手的主人，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但无一例外，那些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都想拉拢霍司宴。要不然就是想和他成为一家人。她能一直霸占这个拥抱吗？这个胸膛的主人会不会永远属于她？她有一天也会像失去自己的父母那样失去他吗？这些问题她每次都不愿意深想。现实的真相，就是你永远没办法仔细思考，因为真相往往是残酷，经不起推敲的。霍司宴没办法形容他抱着苏洛洛的感受，就好像，虽然他抱着她，抱着自己的全世界，可下一秒他还是会失去她。风静静的吹着，星空下，霍司宴和苏洛洛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