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想和她度过余生的人,怎么只舍得和她做普通朋友。就如同第一眼时,霍司宴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只是一个亲戚名分上的二叔。他想和她共同样的天光,去最高的山上看最早的日出,去最大的海洋中央感受最汹涌的浪潮,想埋进她的身体深处,每个白天黑夜都在她身旁。想和她去最冷的地方过冬,下雪了他们一起牵着手出门,等种子那么大的雪飘下来。风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当然这些他都没有说过,他甚至连何昭都没有吐露过他这满怀的少年春情。如果何昭听了肯定得骂他。明明是下属,但是何昭总是要为他不成熟的感情观头疼。明明爱得又多又重,却连一句最基本的我爱你都不敢说。连喜欢都说得支支吾吾,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才说得那么难以启齿。可只有何昭知道他的恐惧,怕被拒绝,怕得不到回应,怕一切爱意没有结果。何昭总是想宽慰他,你都已经把整颗心连同你现在暂时所拥有的一切都交出去了,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当那个沉默的付出者,又何必计较得失?而现在比起当初苏洛洛的一无所知,结局不要更好。“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
霍司宴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总是偏低沉,听起来性感而忧愁,隔着电话,更是听起来让他的嗓子像被浅雾蒙上了一层,让人听了心里淡淡的难过,“我只是在想,你那么小,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你想要的一切,对你而言都唾手可得。”
苏洛洛被沉寂了两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司宴对她说,她想要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唾手可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早些年为什么想什么什么不成?大概对于每个人来说要理解别人人生里自己未曾经历过的痛苦都是困难的。哪怕那个人是她最亲密的爱人。“我承认我年轻,也承认我漂亮。但我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因为我的年轻漂亮,至少不完全是。”
她的语气已经有点僵硬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司宴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嘴拙,“我的意思是,在和你在一起前,我从未想过我真的能拥有你。”
“拥有你的一切,得到你的喜爱和关心,得到你的温柔和俏皮,得到我从前渴望又没有得到的一切。”
“每次听你跟我撒娇,喊我二叔,我就会很开心。可当你真的喊我老公,无论是我让你叫,还是你自愿,我都会恍若隔世。”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苏洛洛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语。何昭从不出卖老板,包括老板总在夜里凝望月亮的心事,所以苏洛洛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霍司宴对她怀揣的心思总是热烈又胆怯。像怕水的人触摸大海的浪花。他一边渴望扬帆,一边惧怕巨浪,他渴望水中月花最后能变成枕边人,却又害怕他睁开眼天上只剩一轮弯月嘲笑他的深情。苏洛洛总觉得二叔在她心里无所不能,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无畏,冷静,不会被热情和愤怒冲昏头脑,像个人形机器人。还是最贵的那档。可他爱起人来原来也是这样不安,每一步都走得颤巍,生怕行差踏错,甚至因为过于害怕那个不确定的结果,这么多年里,她从未真的觉得二叔会害怕失去她。原来他把一切都考虑好了,怕她因为成为他的软肋被人针对,怕她觉得自己不被在意,怕她不够被爱,怕她不够安全。结局就是兜兜转转,她事到如今偶尔还会想起自己曾经喜欢过那个谁,却也只是想起来,看一眼那年的峥嵘岁月,说一声最近大家都还好吧?然后体面地说再见。她不再对那个人还有眷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