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黎一直没怎么从刚刚的事中回过味儿来，此刻被衡小萌抱着疾驰，吹了一会子冷风之后终于清醒了些。她往衡小萌脖子里缩了缩，把冻的微微发凉的鼻尖在衡小萌纤细温暖的脖颈上暖了暖。她眨了下眼睛，神情还有些发愣，唤道：“姐。”
衡小萌停下身形，把人从自己身上拔出来，回道：“嗯？”
恒黎又眨了眨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充斥着一股子混沌，“姐，就是他。”
“就是那个人，他……他是一个人来的。”
衡小萌把人放到地上，道：“怎么？”
恒黎抓了抓衡小萌的衣袖，道：“没什么……”“开始我在想，我妈跟他走的，现在却不在他身边，是不是人被杀了什么的。”
“后来想想，这刚没几天，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杀的。”
衡小萌看着她的眼睛，道：“她被杀了你会很难过？”
恒黎回神，抿了抿唇，道：“嗯。”
衡小萌“啧”了一声，“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恒黎嘟了嘟嘴，道：“我本来也不是好孩子。”
衡小萌深以为然，道：“这倒是。”
恒黎叹了口气，道：“姐，你不是说打不过跟杀不了是两个概念么？”
衡小萌：“对啊。”
恒黎抬眼：“那你又跑啥？”
衡小萌：“这次跑了是为了留着命找机会杀他。”
恒黎：“……”哦……“姐，那个人会不会很快追上来？”
衡小萌道：“不会，她的精神力比我强不了很多，我若是可以躲藏的话，他不能发现我们的踪迹。”
那个绿衣男子的修为很强，比她所有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但他的天力虚浮，明显是嗑丹药硬提升过实力，本身修为就不扎实。即便这样的实力也能秒杀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可他的精神力却着实比她高强不了哪去。衡小萌深知，哪怕他的精神力能够同他自身的修为相匹配，在刚刚的一面之间，他都能发现她天力和精神力相差悬殊的一种奇异情况。奈何，他不能。衡小萌虽然能看出来他的天力状态，却实在对这种状态没有概念，故而无法形容这人的层次级别。恒黎问道：“那个人是谁？这么强的人，怎么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头？他是外国人吗？”
衡小萌又翻了翻原身的记忆，道：“不知道哦。”
恒黎抬头：“你不是说你听过他的名声么？”
刚说完这个，她自己便已经恍然，道：“姐，你诳他的啊？”
“对啊。”
只不过这个人的确太像是一个横空出现的人，相关的信息太少，就算诳他一天，也难真的倒出来他的真实姓名和来历。不过巧的是，今天她运气不错。三大世家里把自己家和没什么好印象的慕容家刨除去，就随口说了个周家。没成想还真倒腾出来点联系。即便如此，却也依旧没什么用。知道这么个事儿，恒黎也不再纠结于那个绿衣人的身份，只是顿了顿，道：“那，姐，你不要去杀他了。”
“我不想你冒险。”
衡小萌闻言，轻笑一声，道：“不是说了，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恒黎闻言，呆愣了半晌。他努力品味了这句话几息，最后一张脸红了红又白了白，最后鼻尖一抽，眼泪立刻含在眼圈里半点不掉。她忍了半天，把眼泪憋回去了八成，之后眼巴巴看着衡小萌，道：“这次我说真的。”
衡小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没应声。恒黎把眸子里的一抹失落掩藏遮盖，道：“他也不算我的仇人。”
“他没杀我，确切地说是他根本不屑杀我。”
“不管怎么样，我的命还在。”
“至于恒家人，死多少剩多少，我都不在乎的。”
“虽然那绿竹竿不算什么好东西，也让人想弄死他，但是，姐，咱们确实没必要冒险杀他。”
衡小萌又笑了笑，让人看不出表情，她道：“那，若是你母亲当真被他杀了呢？”
“也不要杀了他么。”
“那样……你想要的东西可能就得不到了哦。”
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问别人要不要吃什么东西一样简单。可是却让一旁的恒黎脸色大变。原本还能变换些表情的小脸此刻当真是完全僵住，脸上的无措如同前两天被衡小萌道破她不肯扔掉匕首的小心思一样，却要比那更严重。她活到现在，五六岁的年纪，早就动过无数心思。或者为生存，或者为报复，或者单纯为了好玩。在谎言编的不成熟的时候，她也有很多次差点被人道破的时候，但她总能镇定应对，将一切完美圆过去。甚至说，就算她当真在哪个现场被人抓了包，她也完全不在乎的。撒谎耍心眼，就得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小则被罚一下，大则没命么。故而，她其实从来没有体会过不安至极的感觉。她的眼睛里也几乎布满慌张，就用一双这样不大通透的眼睛和衡小萌对视了半晌。最后，她终于弱弱开口，语气有些微微的颤。“姐……你，一直都知道？”
衡小萌表情未变，道：“知道什么？”
恒黎咬着嘴唇，这次眼泪是没能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但是这次没有出声音，也没有哭的很狼狈，没有看上去很可怜的那种样子。甚至还显出了一点点决然。“知道我，利用你了，骗你了。”
“我一点也不想找我那个母亲，我找她，只是因为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已。”
“我说这那个男人是我的仇人，也是想，若是我母亲死了，东西会落在她手里。”
“姐……你很厉害，有的妖兽长辈杀起来都费力，你却能轻松杀掉。”
“所以我觉得……是你的话，可能会能帮我杀了那个男人，拿到东西……什么的。”
衡小萌这次倒是没嫌弃她的眼泪，只道：“你不知道啊。”
恒黎把脸上的泪水抹干，盯着一张微微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脸，道：“不知道什么？”
衡小萌：“你不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恒黎：“……”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