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的尖叫回荡在群山之间,仿佛危机到来的号角。
蹲在房间门口迷烟放到一半的、拿着绳子站在床边正准备绑人的、还没来得及点燃草药的……
下河村所有分开行动,各司其职的村民都下意识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紧闭的房门打开、床上本该昏迷的人冲他微微一笑……
这些被下河村村民视作猎物的来客用拳头当作回礼,热情地问候了所有人。
此起彼伏的哀嚎格外的刺耳,似乎昭示着猎物与猎人的食物链关系已然颠倒。
……
黎明前夕,黑云包裹月亮,星光黯淡,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粘稠的黑暗。
下河村,最豪华的民宿。
大厅里,蜡烛燃烧,照亮半个屋子。
暖黄的光晕打在正中悬挂的神龛里,却让慈眉善目的菩萨看上去多了几分森冷诡谲。
八仙桌上,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五分裤,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孙旺小嘬了一口白酒,喉咙间的辛辣瞬间驱赶走了他未完全散去的睡意。
他夹起一块炸得酥脆的肉片丢进嘴里,埋怨道,“这次这么多人,还不得收拾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处理干净,可真累。”
“还有附近能找到的酱缸都用上了,之后处理完的东西放哪儿?”
李兵望着大门外的漆黑夜色,漫不经心道,“水缸,盆子这些能装东西的都用上。再不济,把全村的大铁锅都找来,直接放锅里。”
孙旺又吃了几口肉,觉得腻了,让王爱莲拿点辣椒粉出来。
他拍了拍末世后越发圆润的啤酒肚,“说起来,咱们村子就只剩下巧荷一个小孩儿,未免太冷清了些,小姑娘都傻乎乎的,不爱说话了。”
王爱莲默不作声地将碟子放到了桌上,退到角落里,安静无声地站着,仿佛一个鬼影。
孙旺埋怨完,又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他一边蘸着辣椒粉,一边畅想道,“不过现在抓到了一个女人,再等十个月,就有新的小娃娃了。那女人长得标致,生下来的女娃肯定也很漂亮。”
王爱莲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望了背对着她的两人一眼,转身走向了屋后。
李兵没有理会孙旺,只是估算着时间,“人差不多都绑起来了,去看……”
话还没说完,撕心裂肺的惨叫骤然传入耳膜,将两人吓得立马站了起来。
痛呼、求饶、哭嚎,此起彼伏。
像是往平静湖面掷入一块大石头,惊起涟漪不断。
下河村,乱了。
孙旺准确辨认出自己两个儿子的哀叫声,二话不说,立马往回跑。
李兵站在原地几秒,果断转身,往房间里走。
正巧,看见王爱莲迎了上来,李兵语速飞快地吩咐,“我去拿武器,你收拾一些粮食,我们马上撤到后山……”
未尽之话,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闷哼。
李兵浑身一颤,如同被施了魔法的木头人。
几个呼吸后,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顶着他的视线,王爱莲拔出刀,再度刺进李兵的身体。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粘腻的手感一如午夜梦回那般可怖。
明明更恐怖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可当滚烫的血液浸透衣服,王爱莲还是没出息地吓得脚软。
“你……”
李兵瞪大了眼,向来胜券在握的脸上惊骇与不解交织,最后化为被蝼蚁背叛的愤怒。
那震怒的表情让尝够了他暴怒后果的王爱莲下意识松开了手,连连后退两步。
“你这个魔鬼!害了我,害了我孙女!你是罪有应得!你该死!”
仿佛说服了自己没错,王爱莲双手哆嗦着就往外跑。
然而,吓得魂不守舍的王爱莲却没注意到李兵一把拔出嵌入腹部的刀,就冲她扑了上去。
同一时间,解决了钟家人的马仁毅站在楼梯口,就见此场景。
他当机立断,跳上扶手,顺着往下滑的同时,大喝一声。
可王爱莲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反应能力避开。
恍惚间,王爱莲清楚听到了利刃划破皮肤,捅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与日复一日的噩梦重合。
只不过梦里是她满手血腥地分割着其他人。
如今,报应来了。
所有人的报应终于来了。
被李兵扑倒在地的王爱莲呕出大口鲜血,两眼控制不住地流泪,却是直愣愣地笑了起来。
马仁毅一脚将李兵踹开,看着全部插入王爱莲背部的匕首,不敢轻易拔刀。
王爱莲一把拽住他的裤脚,满脸祈求,“别管我,救救我孙女,她被孙旺抱走了,孙旺会杀了巧荷的。”
“求求你,救救她,她是无辜的。”
马仁毅蹲下身,“孙旺在哪里?”
王爱莲眼睛一亮,“一楼,他住在一楼。”
有小蔓借力的唐梨,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
刚站稳,抬头就见淌了一地的鲜血。
马仁毅见到有人来了,匆匆说了句“麻烦照看好她”,就冲进了隔壁房子。
唐梨让藤蔓和小黑都去帮忙,自己则是查看王爱莲的伤势。
这一刀明显是奔着杀死王爱莲去的,看位置,似乎是伤到了心脏。
让唐梨感到棘手的是,就算她愿意拿出灵泉救人。
可拔刀之后,王爱莲是否能撑到灵泉修复伤口。
王爱莲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血水里,她艰难抬起头来,“唐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唐梨垂眸跟她对视,“先别急着留遗言,说不定我能救你。”
“王爱莲早就已经死了。”
王爱莲咧开嘴,唇色苍白,仿若早已死去的幽灵,“从我第一次拿起刀的时候,她就死了。”
见唐梨不说话,王爱莲眼神有些涣散,像是被记忆拉回到了过去。
“如果没有我的遮掩,如果我能告诉那些人李兵他们的真面目,那些无辜的人不会像现在一样,死后都不得安宁。”
“如果我能勇敢一点,直接毒死这群渣滓,我的巧荷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曾经她那么乖,那么聪明……她不该承受这些的,她才三岁啊。”
“我就是他们最大的帮凶,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
抛不下的良知和底线时时刻刻都摧残着她的神经,惩罚着这个普通女人。
让王爱莲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永远活在梦魇里,直到死亡,方能平息。
唐梨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我能帮你做什么?”
王爱莲嘴里涌出血色,却不影响她上翘的唇角。
唐梨单膝跪下,将耳朵贴到声音越来越小的王爱莲嘴边。
听完之后,唐梨安静片刻,叫来杜衡,“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