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哥，这是你的份额，拿好了。”
柳音将一袋水稻塞进杨开手里，笑容灿烂。
杨开拎着沉甸甸的稻谷，像是被烫着手一般，“不，不行，这实在太多了，我不能要这么多。”
“老杨，你推辞就显得假了！这就是你该得的。”
“就是就是，要不是老杨你的药，柳姐可就凶多吉少了。现在柳姐不仅平安无事，还异能晋级，提前催熟作物，让大家都分到粮食，你的功劳可不小。”
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杨开的表情却愈发僵硬。
嘴笨的他面对众多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只能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客气推辞。
柳音眉头一竖，不满地抱怨，“给你的你就拿着，怎么？看不起我？！”
杨开还要靠着柳音存活，见她生气，整个人便慌了。
“柳姐别生气！老杨他这两天没睡好，脑子不清醒，东西给我就好。谢谢柳姐，柳姐真是太客气了。”
听到分粮食的消息，赶忙来凑热闹的李婷见杨开犯傻，赶紧推开了他，将物资牢牢抱在怀里，冲柳音点头哈腰，眉开眼笑。
见东西给出去了，柳音这才满意。
异能晋级后，她通过催生植物成功掌控了这股力量，现在可以去远些的地方猎杀丧尸了。
柳音一走，大家说话都自在了许多。
“李姐，你好好管管老杨，谦虚是挺好，但太谦虚就惹人厌了。柳姐可是记住了你们的功劳，分给你们的东西是最多的，谁也比不上！”
“就是，老杨摆出这副清高姿态，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李婷笑容灿烂地接受所有抱怨，一改平日碎嘴的恶脾气，春风得意。
没人觉得奇怪，毕竟现在杨开一家人成了柳音的救命恩人，柳音也乐意罩着他们，李婷得意些也属正常。
不过，还是有人在背后恰柠檬。
“本以为杨开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然还藏了一手。好家伙，那么多好药，硬是半点风声都没露，一直留到柳音出事才拿出来。一个种地的农民，心眼比筛子都还多！”
“这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记得李婷之前发高烧，差点没挺过来吧。当时杨开和他儿子哭成了泪人，也没见李婷吃退烧药，没想到不是没药，而是把药全都留起来，用在了刀刃上。”
“真是人不可貌相。再想想做事任劳任怨的曹辉，一看到柳音受伤救不过来了，不就立马悄悄带着妻儿逃跑了嘛！这些老实长相的人，一个比一个心黑。”
“别的不说，但我觉得曹辉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们一家刚搬来时，我就帮忙搭了把手，之后曹辉经常帮我做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一时想不开，直接跑了，真是可惜了。”
幸存者们还要靠柳音生存，不想惹怒被柳音偏袒着的杨开一家，这些私底下说说的闲话便没传到杨开一家耳朵里。
只不过大家嘴上不说，可一些下意识的行为和不经意间的眼神还是会暴露人的真实想法。
羡慕、嫉妒、怀疑等目光落在杨开身上，让人如鲠在喉，如刺在背，让杨开整天疑神疑鬼，夜里噩梦连连。
“你脑子被驴踢了？人家给你粮食你都不要，你成仙了？不用吃喝拉撒了？”
一走进院子，李婷便冲着杨开破口大骂，“咱们跟着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点起色，你却要犯浑？你想死，别拖累我和儿子！”
杨开脸色僵硬，“我没说不要，只是不拿那么多！”
李婷怒目而视，狠狠推了杨开一把，“你没病吧？现在谁不想多得一些粮食，你竟然还想少要！我当初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废物！”
杨开被推得一个趔趄，面上也露出几分气色，“本来就不是我们……”
“你给老娘闭嘴！”李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
她左顾右盼，神色紧张，压低了嗓门抱怨，“真是要死了！你说什么胡话？当心被人听见！”
杨开伸出粗糙的双手，重重的抹了把脸。
因为低垂着脑袋，藏起了他的半张脸，也让他的表情染上了阴霾。
“这样做不对，我们会遭报……”
“够了！”
李婷脸色瞬间大变，“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后悔也没用了。想想我们儿子，要是被人发现这件事情，你觉得我们一家会是什么下场？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死吗？”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
年仅5岁的杨磊听到声音，顿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抱住杨开的大腿。
这几天，家里的吃食多了不少，吃饱了的小孩子精气神一改先前的萎靡。
低头对上儿子懵懂的眼神，杨开嗫嚅两下唇，脸上挣扎之意愈发浓厚。
李婷恶狠狠地盯着杨开，字眼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杨开没去看愤怒离开的妻子，抱起了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臂弯上，同时也瞧见了杨磊抱着的奥特曼玩具。
杨开整个人一僵。
杨磊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将怀中的奥特曼藏到身后，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爸爸别再丢了，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我答应了曹诚哥哥，之后要一起玩奥特曼大战怪兽的游戏的，爸爸说过小朋友不能言而无信的。”
杨开听着儿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内心的谴责与煎熬在此刻决堤。
他埋首在杨磊的怀里，无声痛哭。
杨磊不明所以地抱着父亲的脑袋，年幼的他脑子里没有太多的大道理，可他却知道自己爸爸现在非常非常难过。
杨磊伸出小手拍拍爸爸后脑勺，嗓音稚嫩却充满了力量，像是小太阳，“爸爸，不难过哦，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小磊，小磊让奥特曼打败让爸爸伤心的大怪兽！小磊可以保护爸爸！”
孩子气的发言让人忍俊不禁。
杨开在杨磊怀里使劲儿蹭了蹭，将眼泪都擦到了杨磊衣服上，惹得小孩儿哇哇怪叫。
杨开拍拍儿子的脑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清浅的弧度，可眼神却微微涣散，如同丢了灵魂的躯壳。
藏好食物的李婷站在门口，见杨开终于没旧事重提，这才满意地招呼两人过来吃饭。
柳音并未将所有作物都催生成熟，所以她雇佣的幸存者还是得继续看守菜地，杨开便在其中。
又是寻常的一天过去，墨色将整个天际填充。
除了值夜的人，其余幸存者全都回到住处休息，而柳音则是习惯性地外出未归。
安静夜色里，小院大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个身影佝偻着身体，借着树木的遮掩，走进杂草丛生的小道。
这人对附近的道路十分熟悉，仿佛已经走过千百次，即便没有灯光照明，脚下也如履平地。
晚风将草木吹得东倒西歪，在稀薄的光线里，仿佛晃动的鬼影，挣扎着要将人给拖入地狱。
杨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试图抵御凉风带来的寒意。
然而，那刺骨的寒冷就像是冰锥扎进骨髓，如附骨之毒，挥之不去。
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一处破旧的土房。
房子四周的杂草比人还高，屋顶的瓦片松动，土墙外围碎石滚落，一副随时都会垮塌的危险模样。
杨开钻进院子，推开腐朽的屋门，一股混杂了尘埃的铁锈味在鼻尖萦绕。
灰尘扑扑的屋内，大片的血迹已经氧化发黑，像是永远不会痊愈的暗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