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一个急促的声音喊道:“老贺,老贺!楼上老郭又闹起来啦!你快给社区的小王打电话,让他来看看吧!”
“哎呀,这个老郭又犯病了!我电话呢……”他连忙转动着轮椅四下寻找。 “贺大爷,我们去看看吧,正好下一个要去的就是郭阿姨家。”
“也行,你们快给她治治吧,哎……” “阿姨是什么病啊?”
季晓霜好奇道。 “精神病!”
郭阿姨家。 他们到来时,门是半敞开的,玻璃和瓷器碎裂的声音与老人的呼号声一阵阵地传来。季晓霜和元岐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碎片,一路走到客厅,正看见郭阿姨穿着一件不能称之为衣服的“袍子”在原地发疯。 看见来人,她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花瓶向这边扔了过来。季晓霜一声惊呼,身体被元岐环抱住迅速躲向旁边。花瓶砸在他们身后的墙上,摔了个粉碎。 “阿姨,我们是济德堂的医生,来给您看病的。”
季晓霜靠在元岐身上惊魂未定道。 “医生?哈哈哈……都去死!死!”
郭阿姨爆发出一阵狂笑,随后恶狠狠地向他们扑来。 郭阿姨已经神志不清了。 元岐和季晓霜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人一边擒住郭阿姨的胳膊,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她的腿还在不停地向空中乱踢。 “我们没有安定,怎么办?”
季晓霜焦急道。 元岐想了想,沉声道:“按她的劳宫穴,手掌心第二、三掌骨之间偏于第三掌骨处。”
几分钟后,狂躁的郭阿姨总算略微安静了下来。 季晓霜慢慢放开她的手,靠在沙发上缓了口气。 “你没事吧?”
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元岐微微皱眉道。 “没事,就是刚刚被郭阿姨扔花瓶吓到了。她这个精神状态,再待在家很危险。”
季晓霜道。 元岐搭着郭阿姨的脉,半晌,神色严肃道:“该让社区的人联系专门的精神康复医院,早些去接受治疗,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水,水……”郭阿姨发出虚弱的声音。 元岐立刻倒了杯水,递到她的面前。 郭阿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地露出了如孩童般的笑容道:“儿子,你回来啦!”
她用力地在元岐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把他搂进怀里道:“好儿子,妈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这下给元岐弄蒙了,他愣了一会,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道:“阿姨,我不……”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他的肩膀,他回头却见季晓霜站在他身侧,对她摇了摇头。 “儿子,儿子……” 郭阿姨的泪水打湿了元岐的白大褂。他僵硬了片刻,最终却是用手拍了拍老人的后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道:“嗯,我在。”
不一会,社区的小王就带着两名志愿者赶来了。元岐和他们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后,几人便要把郭阿姨搀下楼送去医院。 季晓霜竖起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郭阿姨。 众人看去,只见郭阿姨躺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合,已处在清醒和昏睡的边缘。她的眉头微皱,口中呓语不断,身体微微发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季晓霜抚摸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唱起了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清亮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摆脱了年龄的束缚,宛如少女的声音质感,虽然音量不大,却是极有穿透力地回荡在屋中的每个角落,屏蔽了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只留下此刻的宁静。 元岐看着俯身蹲在老人身侧的季晓霜,心中多了一丝温柔。 众人皆沉醉在她的歌声中,久久不语。 待他们从楼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放晴。日光落在遍地白雪上,反射出温暖而浓密的金黄,像是带着金丝枣般的甜意。 两人并肩而行,慢慢向济德堂的方向走去。 “元岐,你说……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生老病死会怎么样?”
季晓霜望着天道。 “大概会很无趣吧。”
元岐想了想答道。 “为什么?”
“如果寿命没有尽头,人失去了时间概念,也许同时也就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和动力。正因为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有些东西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今天看到这些老人,我一直在想自己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现在的他们或许就是未来的我们。”
“也许吧。”
元岐的目光忽而变得幽远。 “元岐,我们成立一个义诊小组吧,以后常来看看他们。”
季晓霜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认真道。 “好。”
元岐亦望向她,额头上似乎还残存着老人唇角的温度。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