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市公安局。 重案组组长办公室内，凌飞与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相对而坐，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进度条已经拉到最后的录音。 18分23秒，这条关键性的证据来自苏坤留下的储存卡。 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一支钢笔，时而用指甲把笔盖推上去，时而又用指腹按下来，如此反反复复，片刻后他沉声道：“我还是不赞成，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组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之前侦破的案子哪次没有冒险？是您说的，危险与机遇并存。”
凌飞握紧了拳头，神色有些紧张。 “是啊，做我们这行本就是在黑与白的边缘行走，如果不能把风险控制在自己所能应对的范围内，一个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组长，我相信我们能掌控局面。这几年跟着您一起破案，我也算是身经百战，请您相信我。”
凌飞正色道。 “小凌啊，不是我不相信你，是这次要去冒险的不是我们训练有素的警察，而是一个普通百姓。就算她本人同意，局长那边恐怕也不会批准，更何况你之前对我说，曾经有人跟踪想要暗害她，这说明她已经处于危险中了，一旦你的计划实施，她将会被拉入旋涡的中心，到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是我怕担责任，而是面对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我们赌不起，因为如果输了，赔进去的就可能是几条无辜的生命。”
于组长语重心长道。 “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仅凭苏坤留下的这条录音，我们只能证明贾宇和王夔与当年的命案有涉，可这其中并没有容烟的事，而且他们当时提到的正在研制过几年就要投入市场牟利的问题药物我们也一无所知。到时候只能以当年的命案和我们手头上这几桩非法牟利的案件分别起诉这三人，恐怕非但不能除恶务尽，让我们一直想揪出其背后的黑色利益链上的‘大鱼’逃脱，还会引来他们对当事人家属的报复。”
“制药这条利益链牵涉太多人，又与国际商会和一些境外势力相关，需要多方协作开展侦查工作，具体情况我和局长再沟通。”
“但如果她们之前的坚持换来的仅仅是这个结果，我想无论是死者还是生者都不能释然。”
于组长沉默了一会，又道：“你……想让她帮我们拿到那批问题药物的证据？”
“是的，组长。”
凌飞坚定的眼神再次看向于组长道，“济德堂门诊和云衡制药有项目合作，而且我听季医生说，不久前贾宇极力向他们推荐云衡生产的一款特效药，要与济德散捆绑销售，牟利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听贾宇提到的药品相关的一些数据，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据我推测，这款特效药很可能就是录音里提到的问题药物，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不得而知。”
“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这样，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 “组长，四年前的这桩案子，要不是季医生和甜甜的坚持，我们到现在还茫无头绪。我相信，即使有风险，她们依然愿意去冒险，毕竟她们比我们更期盼正义的来临。”
于组长叹了口气道：“要确保她们的安全。”
见他这样说，凌飞便知这事成了，连忙振作了精神道：“组长放心，季医生现在上下班都有同事接送，别人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有机会下手，如果事情真到了那种地步，我会提前为季医生和甜甜申请人身保护。”
“嗯……就这样吧，局长那边我会去说服他。”
“是，谢谢组长！”
凌飞起身敬了个礼。 季晓霜家中。 下午去社区办完爱心公益金的捐款后，她就接到了凌飞的电话，说是事情复杂，要见面详谈。恰好元岐与何翊在一旁，听到凌飞的话后，两人觉得事关重大，便陪着季晓霜一起回到了家中。 此刻，三人外加苏甜甜一起围坐在桌边，听凌飞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所以凌飞哥，你‘失踪’的这几天，原来是去查王夔的案子了？”
苏甜甜瞪大了眼睛。 “是啊，只有收集到更多的证据，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终究后患无穷。”
“呼……还好没事，害我担心了好几天。”
苏甜甜噘嘴道。 凌飞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季晓霜却是皱眉思索了良久，问道：“你是说，那段录音里除了贾宇和王夔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人？”
凌飞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了截取的最后一部分录音，按下了“播放”。 贾宇：你说那批药啊，有点棘手，怕是短期内在国内上市不了了，我就卖给了G国的老板。 王夔：这么快就出手了，卖了多少？ 贾宇：比预计的少了五个点吧，没办法，把烫手的山芋扔出去要紧。 录音中传来烟斗在烟灰缸边缘敲击的声音。 王夔：是有点可惜，不过能把警察的视线从我们身上转移出去，也值了。 贾宇：呵，这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现在实验室在研制的B1，等到它面世的那天，我们还愁赚不到钱吗？ 王夔：是啊，到时候垄断锦城和周边医疗市场的就是我们了。 半晌，两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
一个如太监般尖细的声音从远处幽幽地飘来，令在座的众人汗毛直立。 录音到此处戛然而止。 季晓霜闭上眼睛，在与苏坤案件相关的人中极力搜索着这个声音，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只有这个声音，不仅在苏坤和毕雄的案子里，包括我们正在查的几宗和云衡制药相关的案件，都没有能匹配上的人。”
凌飞道。 “我也不记得接触过类似的人，否则这个独特的嗓音，我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季晓霜肯定道。 “看来这个人隐藏得更深。”
凌飞摩挲着下巴道。 “刚刚录音中提到的B1，就是上次贾宇想要与我们签合同的那种特效药，只不过……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对。”
何翊道。 “贾宇提到，B1的主要卖点是消炎速度比正常消炎药更快，更能迎合现代人的需求。但依据理论和数据计算，如果想达到这样的效果，那么药物作用于人体产生的毒副作用对肝和肾会有较大的损伤，会出现一些难以估量的问题，这个结果他们不会不知道。”
元岐补充道。 “上次贾宇似乎有些急于求成，并没有把B1的详细资料给我们，就提出了签约，好在老何还是很理智的，并没有被他抛出的诱饵引上钩，只是约好要亲自去实验室看过临床试验的数据后再做打算。”
季晓霜看向何翊道。 何翊向她挑了挑眉，神色中带着一丝得意。 “所以，警方这边现在需要我进一步和云衡制药交涉，寻找机会拿到B1的配方和真实的实验数据？”
“这是捣毁云衡制药背后制药利益链的关键一步，我们肯定是希望您能帮忙的。”
凌飞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但……季医生，我不得不说，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一旦被云衡制药察觉到意图，他们很有可能做出和当年发生在苏坤身上一样的事，所以我只是征求您的意见，绝不勉强，您有顾虑的话可以拒绝。”
他看向了苏甜甜。 苏甜甜猛地起身道：“我不怕！妈妈为了查清爸爸的意外都可以这么勇敢，我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大部分时间都和同学一起走，他们想对我做些什么，也得看手段有多高明，我可鬼着呢！”
她气鼓鼓的样子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我答应。”
季晓霜仅思考了几秒钟便应道。 凌飞惊讶了一瞬间，随即面色恢复如常，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 “这不仅是为了苏坤，更为了毕雄、毕阿姨，为了更多曾经或即将深受其害的人。”
她的眼神闪着光。 “还有我们。”
何翊认真道，“我们会保护好晓霜和甜甜，也会帮助警方寻找证据。”
元岐的手环上她的肩膀拍了拍，借此传递给她力量。 “一定可以的！”
苏甜甜的眼中有泪光，她知道，方才母亲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但，人有时候就是要飞蛾扑火，这并不代表着结果一定是自取灭亡。她相信，真相一定会查清，正义终究会到来。 “嗯。”
季晓霜抬起头感激一笑，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温暖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