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她以为她这样混迹在烟花之地,可以尽情的麻痹自己的,但事实上,这让她感到更痛苦。每当凌晨时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而她陪的客人也已经醉如烂泥一般瘫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时候,秀玉总是能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男女欢爱的声音,这让她心情无端的烦闷,便会带着酒干脆跑到屋顶上,找个清静的地方借酒消愁。她总是想起张秀给过自己的承诺,虽然说是她选择默默离开,是她为了让他不为难而选择退出,但是,女人总是会对那过往的山盟海誓念念不忘的。她始终还是觉得张秀背叛了两人曾经的爱,但这绝对不是恨,也许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不甘吧。分明他从前还说过,即便是百年之后,下辈子也还一定会娶她为妻的,明明他就说过这辈子除了她,他绝对不会再娶其他女子。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张秀的思念不仅没有消散开,反而一点一点的在她心中堆积起来,到最后,终于是压得她喘不过气,决定去看看他。即便是远远看一眼呢,应该也会好受些吧,她这么想着,便决定趁夜去张秀家中看看。张秀的爹娘似乎都已经病逝,家里只有他一家三口。可秀玉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她去的时候,才走到其院子里,便听见屋内传出一声后接着一声剧烈的咳嗽声。这让她心里没来由一紧,于是她便隐去自己的身形,准备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进去,她便惊住了。张秀并未同其妻子睡在一起,而是一个人待在一个小书房中,不停地作画,不停地咳嗽,紧接着的一声剧烈咳嗽,一道浓血从其口中喷洒而出,尽数落在其身前桌上的白纸上。最让秀玉震惊的是,桌上摆满了画,甚至有不少掉落在地上,还有些被贴在墙上,而这所有的画卷之中都只有一个人物,那是她,秀玉清楚地从这些画卷之中看到过去的自己,有她在厨房中做饭的样子,有她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模样,还有她静静躺在床上休息的模样……眼前的种种让她心痛不已,原来她误会了她,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吗?!另一个屋子里,张秀的妻子默默地抹泪哭泣,难受到了极点,床上的小童睡得很香,一点儿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过了许久,张秀的妻子从屋子里走出去,走到张秀所在的书房门口敲门,张秀却只是让她不要进来。“阿秀,求求你……让我进去吧……你莫要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一定会吃不消的……阿秀,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便是,小童还这么小,难道你就忍心他小小年纪便要没有爹吗?!”
张秀的妻子在门口苦苦哀求,哭的满脸泪水,张秀终于还是开门了。但就在开门的瞬间,张秀突然身体一歪,随即重重的倒地,其妻子反应迅速的伸手扶住他。说到这里,秀玉已经是眼眶湿润,眉头紧锁,几乎要说不下去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张秀竟然会换上不治之症,就是在她出现的那天晚上,张秀已经是病入膏肓,差点就要一命呜呼。秀玉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便立即现身要用救他,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她要施法到一半的时候,张秀竟然伸出手来握着一把刀子径直朝她腹部刺去。腹部是所有走兽最为脆弱的地方,再加上秀玉根本没有任何警觉,自然是被重伤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似乎能喷出火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对我,他竟然说自己一早便察觉出我是狐妖,生怕我会对他的妻儿不利,便伙同先前的那牛鼻子老道来对付我算计我……”秀玉仓皇的逃脱,好不容易才侥幸脱身,但也对张秀彻底的死了心,原本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原来她方才看到的那一切,都不过是他故意演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她跳进这个他们一早设下的陷阱里。听到这里,李西月不禁疑惑,“张秀那么对你,你又怎么会这样费尽心力的来救他的儿子……”秀玉突然顿住了,神情有些愣怔,仿佛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了一般,半晌后,她才缓缓开口,“是啊……我应该恨他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为什么要救他的儿子……”说完,她有兀自苦笑着摇头,抬头看着李西月说了一句,“也许我真的是爱这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我舍不得恨他,即便是他那么背叛我我也舍不得……”这件事情之后,秀玉本打算归隐山林,但她也许是习惯了这人间的烟火,最后还是决定继续留在怡红楼。因为被伤透了,她便开始整日纵情声色,仿佛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各种作践自己,她开始试着忘记这个男人。直到有一日,她在街上无意中看见他的妻子抱着小童眼眶泛红的从药铺走出来,满眼都是绝望。秀玉对此很疑惑,虽然尽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恨那个男人,但当时她还是没有忍住跟了上去。到了张家,她才发现张秀竟然不在了!这所谓的不在并非是去了什么地方,而是死了,彻底的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秀玉说,这些都是张秀妻子同她说的,张秀在那件事情之后便得了重病,没多久便病重身亡,而小童竟然也不幸的同他爹一样患了那种稀奇古怪的不治之症。“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走的会这么突然,我一直都觉得,即便是死,他也应该是死在我的手上,所以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很讽刺?”
秀玉再次苦笑。“也许这个男人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他活着的时候折磨我还不够,死了之后还要留下孤儿寡母来连累我。”
听到这里,李西月也终于是差不多明白了这一切来龙去脉,心里面像是被打翻了调味盘一般,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到最后,好像只剩下苦涩了。“我其实真的不想再管他家的事情,可是……小童长的实在是太像他爹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会不会就是我那夭折的孩子再次投胎转世到这世上来……所以我终究还是因为心软,选择了义无反顾的救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