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家仓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军一个人的身上,这笔买卖成与不成,就都看赵军接下来的了。
赵军抬起右手,大拇指、食指伸开,比划了个八,对郑学坤道:“八千。”
八千!
当这两个字从赵军嘴里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八千块钱,四个熊胆,虽然有一个大个儿的,但这价格也是挺吓人了。
如果这四个值八千块钱,那剩下那些呢?
郑学坤闻言,笑着摇头道:“小赵,我让你给我个实在价,你这……呵呵。”
郑学坤说着,就呵呵的笑上了。他要收这四个熊胆,确实是像赵军想的那样,他要往里面灌点绿豆。
但就算是灌绿豆的话,也得有限制,不能想灌多少就灌多少。
要按赵军这个价的话,郑学坤折腾一熘十三招,最后整不好闹个不赚不赔,那这是干啥呢?
赵军面带微笑道:“郑师傅,这四个熊瞎子胆,你要是看不上的话,就再看看别的。这四个胆呢,我也不着急卖,等干了再卖,也能卖个六、七千块钱。”
刚才还叫老郑大叔呢,此时赵军却称呼郑学坤为郑师傅了。
师傅这个称呼,在这年头就跟二十年后的娱乐圈里,见谁都能叫声老师一样,属于按谁身上都行的。
而听赵军刚才的一番话,郑学坤也明白了赵军的意思。
赵军知道他郑学坤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赵军的态度很明了,就是摆明了是不愿意赚这份钱。所以才要了个高价,让郑学坤知难而退。
不仅如此,赵军也不想和郑学坤深交,但是双方在商言商,赵军也说了,让郑学坤看看别的熊胆,这四个熊胆不卖,但其余的照常。
郑学坤深深地看了赵军一眼,此时他在知道,面前这个小伙子不但身手了得,为人处世也是老道。八壹中文網
想到此处,郑学坤又快速地扫了王美兰一眼,心想难怪这老娘们儿寡妇扯业的,还能置办下来这么大一份家业,有个好儿子是比老爷们儿强多了。
紧接着,郑学坤又抬头望向房梁上的熊胆,然后问赵军说:“小赵,那你剩下那些熊胆,都什么价呀?”
“郑师傅。”赵军道:“你相中哪个了,就上秤称,都是草胆,黑瞎子的胆,就四千块钱一斤;熊霸胆,就三千块钱一斤。”
按斤买卖熊胆,这好像是第一份。不过想想,能在个人家里挂这么多熊胆的,全东北甚至全国,怕是都没有第二家了。
郑学坤闻言,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笑着向赵军问道:“小赵啊,你这价有点高吧?你卖到城里药店,也卖不上这些钱呐。”
“呵呵。”赵军呵呵一笑,说:“郑师傅,你说的没错,但你想上城里药店去买熊胆,怕也不是这个价吧?”
听赵军这话,郑学坤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在那一排熊胆上扫过。
郑学坤抬起手,指了一个小熊胆,然后手指往右一划,道:“小赵,你把这些熊胆都给我拿下来,咱过一下称。”
郑学坤话音刚落,就见赵军身后闪出二人,正是李宝玉和解臣。
这点小事儿,还能让赵军动手?
李宝玉一米九十多大个儿,举手就从房梁上解绳,解下一颗熊胆就递给解臣,再由解臣将其放在马凳上。
李宝玉先取下来的,正是郑学坤第一下指的,这颗熊胆不大。
它是出自一头不到二百斤的黑熊,那天赵军、李宝玉、张援民抬棒槌的时候,听见上头有黑熊吼声,循声过去见这头黑熊钻了套子。
而李宝玉摘下的第二颗熊胆,取自一头大母黑熊,这头黑熊和那钻套子的黑熊是母子。那天赵军开枪打它儿子的时候,这头母黑熊顺山而下,还把张援民坐到屁股底下了。
这头母熊生前不小,体重在三百五六十斤。
要么赵军说呢,能收拾张援民的黑熊,必在三百斤朝上。三百斤以下的黑瞎子,都没资格撵大裤裆。
紧接着,还是一小一大两颗黑熊胆,这也是一对母子所出,只不过比刚才那对母子的胆都要小上一圈,。这个小熊胆,是一百二十多斤的小熊所出,而它妈生前也不到三百斤。
然后,就是一颗一拃半的棕熊胆了,这头棕熊生前七八百斤,也称得上熊霸之名。它的熊胆,阴干后得有八九两。
这三颗熊胆,是赵军和李宝玉同一天杀出来的,这么巧是因为棕熊追杀黑熊母子,结果被二人来了个黄雀在后。
看着那大棕熊胆,郑学坤有点惋惜,这么大个儿的棕熊胆,是不能冒充黑熊胆了。
第六颗熊胆,还是黑熊胆,但个头可是不小,比之前那几颗黑熊胆都大,将近半斤。
这颗熊胆生前的主人也不一般,老江头子和陶大胜都死于它的爪牙之下。
第七颗熊胆,又是黑熊胆,比前一颗还大,瞅着怕是得超过半斤了。
正是因为这熊长得也大,被顾洋看成是七八百斤的大黑瞎子,甚至还吓尿了裤子,被李如海在屯子里好顿宣传。
赵军家这些熊胆,按获取先后挂在房梁上,郑学坤伸手一划,选的这些都是开春以后打的。
但不管早晚,都是阴干了的,胆皮里都是熊胆粉。
接下来,就是算账了。
郑学坤回身冲郑东海一招手,郑东海从蛇皮袋里拿出个秤。
这秤是他爷俩收木耳、蘑孤用的,今天情况特殊,用来称熊胆倒也无妨。
先称那阴干的棕熊胆,往秤盘子上一放,这边提提手,那边挂上秤砣一扒拉,秤砣高高,看那秤杆子上,斤两分明。一个大星是一斤,中间小星为一两。
秤砣在八两、九两中间,偏九两一些,赵军让郑学坤占点便宜,算他八两半。
按刚才二人定的价,一斤棕熊胆三千块钱,八两半就是两千五百五十元整。
从秤盘子上取下棕熊胆放在一旁,郑学坤拿起最大的那个黑熊胆,先放在上面,等他去拿第二个的时候,却被赵军拦住了。
郑学坤是想,反正是按斤,黑熊胆大小单价都一样,那就全放到上面一起称呗。可对赵军他们来说,这些熊胆,有的分三份,有的则分四份,所以就得一个个称过。
赵军的要求,郑学坤并未拒绝,从赵军不卖他那四个熊胆的事上,郑学坤就看出来了,赵军和其他的跑山人不一样,不是自己能拿捏的。
反正就是费点工夫,能挣钱何乐不为呢?
郑学坤提秤称出重量给赵军看,可赵军却叫张援民道:“大哥,你来瞅一眼。”
张援民虽站的不远,但他低着头,把手举过脑门一摇。而此时,李宝玉和解臣也退回到王美兰、金小梅身后。
见此情形,赵军便往秤杆子上看去,见秤砣正好悬在五两处,就道了声:“半斤。”
郑学坤没把这颗熊胆拿下,而是又放上一颗熊胆,然后快速移动秤砣,赵军一看两颗熊胆重量在九两四钱左右,那么也就是说,第二颗熊胆重四两四钱。
“四两四!”赵军说完,郑学坤又把一颗颗熊胆往秤盘上放,每放一颗,都称出重量给赵军过目。
而剩下的四颗熊胆,经过赵军计算,重量分别是三两一、二两三、四两和二两六。
六个黑熊胆,总重二斤一两五钱。
按着赵军和郑学坤约定的,黑熊胆四千块钱一斤,那六颗黑熊胆,就是八千五百六十元!
再加上刚才那颗价值两千五百五十元的棕熊胆,总共是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元整。
这时,赵军看向郑学坤,问道:“郑师傅,不再来两个了?”
郑学坤闻言,苦笑道:“小赵啊,我们先收这些,等下次来的。”
说着,郑学坤冲郑东海一招手,郑东海从蛇皮袋里拿出个帆布兜子。这爷俩从老家过来,一共带了两万块钱,但不能都收熊胆,还得弄点别的东西回去。
赵军见郑学坤要掏钱,忙道:“郑师傅,咱进屋坐一会儿。”
这年头,还没有百元大钞。
市面上流通的最大面额,就是十块的。而第三版十元纸币,俗称大团结。百张大团结为一沓,一沓是一千块,这七颗熊胆得换十一沓还多。
这么大一笔钱,必须当面结,当面数。
郑学坤对此并无异议,跟着众人一起进屋。可就在穿赵军家院子的时候,郑学坤一指赵李两家隔墙上搭的獾子皮,问道:“小赵,那獾子皮我都要了。”
赵军直接对郑学坤道:“郑师傅,这个你给价。”
“十块钱。”郑学坤道:“我搁哪儿收都这个价。”
赵军闻言,回头看了张援民一眼,赵军不卖这个东西,但曾有獾子之称的张援民肯定懂这个。
见张援民一点头,赵军道:“行,七张七十块钱,一会儿走前儿你都装着。”
獾子皮和熊胆不一样,谁也没在乎这东西,众人就一起进到屋里。
这时候,杨玉凤和几个小丫头已经吃完饭了,女人、小孩这一桌,就剩下王美兰和金小梅没吃完了。
不过她们俩现在根本没心情吃饭,在众人一起回到西屋里以后,赵军请金小山、郑学坤、郑东海三人上炕,并让年长的张援民陪着。
还不等赵军递烟,郑学坤就从帆布兜子拿出一沓沓大团结放在炕沿边上。
一共十一沓,外加十八张。
虽然他爷俩是金小山领来的,但双方没什么交情,王美兰、金小梅毫不客气地开始查钱,每一沓都打开,一遍又一遍地数。
对此,郑学坤、郑东海并没什么反应,他们抽着赵军给的烟,喝着王美兰从岭南供销社买的茉莉花茶,跟张援民聊上了。
用东北话说,他们可算是碰着茬子了!
郑东海也就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两拃来长的大熊胆是咋来的,张援民就给他们父子讲了一出小诸葛计灭大熊霸,听得郑家父子目瞪口呆,听得一旁的李如海跃跃欲试。
可惜他年纪还小,在这场合上不得台面,要不然李如海自认在口才和表达能力上,绝不会输张援民分毫。
十一沓钱,一千来张,王美兰和金小梅数了五遍,最后王美兰起身,从墙上摘下赵军平日打围带的挎兜子,将钱都装在里面。然后,王美兰就抱着挎兜子到了对面屋。她还得招待客人,她也相信杨玉凤,于是就把装钱的兜子交在了杨玉凤手中。
杨玉凤抱着这么多钱,坐在炕上就不动地方了,而王美兰刚要回西屋,却突然看着了挂在北墙上的豹子皮。
当日那只可怜的土豹子被狗帮给扯了,但身上没少什么零件。
被赵军带回来以后,鞭燎完毛就被泡到了酒桶里,其余部位的皮都被扒下来,在王美兰和金小梅的缝合下,就成了赵军家的工艺品。
王美兰抬腿上炕,把缝缝补补的豹子皮摘下,但她突然动作一顿,又将其挂到了墙上。
等王美兰再回到西屋时,就听张援民开始给郑家父子讲病魏延虎口脱险的故事了。
这些故事,没什么讲头儿,无非就是描述当时虎啸山林的恐怖。
这时,王美兰突然插嘴,对郑学坤说:“郑师傅,我跟你讲,这就是上面不让打,要不地我儿子今天都能卖你两张老虎皮。”
郑学坤闻言,心想这就是当妈的夸自己儿子,也没往心里去。但对郑学坤而言,别看他今天花了一万一千多,可把那些熊胆拿到关里,甚至到都城,绝对是有的赚。所以说,王美兰和赵军娘俩,菜是郑学坤的财神爷。
于是,郑学坤就顺着王美兰的话夸道:“大妹子,你家小子是厉害!”
说着,郑学坤还挑大拇指。
“那是!”王美兰装作得意地笑道:“就这山里,除了大爪子,别的玩意,我儿子都打过。”
说到此处,王美兰一扬下巴,道:“就那土豹子,我们这儿多少老炮手都打不着哇,还有那傻……人呐,拿羊羔子去钓去,蹲了好几天也白扯。就我儿子,乓乓两下就给那豹子磕死了。”
王美兰这番话,听得众人有些发愣,可赵有财拿羊钓豹的事儿,没往外扩散,金小梅、张援民他们感到吃惊的是,王美兰咋有些反常呢?
而郑学坤、郑东海父子却很是震惊,他爷俩在东北闯荡三四年了,只听说过东北豹的传说,但从未见过。此时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小赵。”郑学坤转头就找正主,问赵军道:“你真打着过豹子?”
“那你看。”母子连心,赵军此时明白了王美兰的心意,当即笑道:“土豹子皮还搁我那屋挂着呢,要不信,我给你拿来看看!”
郑学坤眼前一亮,点头道:“看看!”
王美兰一听,转身就往外走,心想你兜里头拿点儿钱呐,一分你也别想带走,都给我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