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晨瞥了一眼之后,很是不以为意的开口:“把这短笛拿出去丢了。”
“丢了?”
明月双手捧着短笛,满眼的惊诧,“二小姐,这短笛可是前年您生辰的时候,黄公子送的贺礼,您一直都是无比珍视的。”
生日贺礼吗?
楚落晨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被明月小心翼翼捧着的短笛上。
寻常的材质,拙劣的雕刻技术,不管怎么看都无疑是地摊上随手买来的便宜货。
以前这屋子的主人是爱屋及乌,所以才会把这东西当做是宝贝。
“我和黄公子已经退婚了,自然不应该在留着他送的东西。”
闻听此言,明月和彩云皆是一愣,半晌之后才惊讶开口:“二小姐多年前就对黄公子心有所属,怎得会突然就退婚了?”
楚落晨这才恍然,原来是皇家寺院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回凤阳城中,所以即便是府中也尚无几人知晓。
不过当着丫鬟的面,楚落晨也不想说的太多,自是用平淡的口吻说道:“黄公子和长姐情投意合,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成全。”
话虽说的平淡,可楚落晨的一双眼睛却是一刻也未从明月和彩云的脸上移开,凭借着她医学博士那异于常人的洞察力,仅仅凭借这两个丫头脸部表情的变化,就依然把她们二人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二小姐,婚约虽然不再了,可这短笛到底也是二小姐的生辰贺礼,就这样丢了怕是不妥,何况他日若是被黄公子知道了,也未免显得咱们不识大体。”
明月依旧是双手捧着短笛,眼波流转处皆是对掌中之物的无限爱惜。
而楚落晨也是将计就计,开口问道:“你可是喜欢这只短笛?”
楚落晨话音刚落,明月已经悄然红了脸。
黄子竞那般风流人物,凤阳城内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不爱的呢。
何况刘氏对她早有承诺,只要一切都听命于她,那日后楚落雪嫁到黄家之后,也会把她当做陪嫁带过去,日后其他也是个侍妾。
明月唯恐自己心思被看穿,正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楚落晨却已经先开口:“既然你喜欢,那这短笛我便赠送于你,也算是奖励你这几年的尽心伺候。”
“这……”明月有些惊恐的看着楚落晨,继而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短笛,虽然明知道这样有可能会暴露心意,却还是开口道:“奴婢多谢二小姐。”
楚落晨微微一笑,并不多话,神情也依旧如常。
反倒是彩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此刻已经被明月当做珍宝一般,抱在怀中的短笛,满脸的嫉妒之色。
因为她的心也早就非黄子竞莫属了,而刘氏也曾给过她同样的允诺。
虽然只是一只不起眼的短笛,和却让楚落晨更加确定了他之前的判断。
明月和彩云这两个丫头,果然不忠。
经过这两天的事情,这身体的主人原本是个什么性情楚落晨大致也有了了解,不过了解可不代表她也会那么做。
回楚家之后,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楚落晨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这清风阁虽好,可到底还是楚家的产业,包括这院中和这屋内的一草一木,都不归她个人所有。
所以将来她若当真和刘氏翻脸,恐怕连个安身立命之处都没有。
想到这些,楚落晨到多少有些暗自庆幸,好歹还有悬崖下树林中,凤景南给的那块玉佩以及数额相当可观的银票傍身,若当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尚且可以靠着这些钱财去开个医馆或者药铺,总归是不会挨冻受饿。
楚落晨只管端着茶碗,专注于心里的筹谋,全然不知明月和彩云两个此刻心中的忐忑。
要说她们二人在楚落晨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今日见到她却总觉得和之前的楚落晨大不相同。
“二小姐这次从皇家寺院回来,看上去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样了,”明月站在楚落晨的身后,手指灵活的帮她捏着肩膀,试探道,“可是这次出去发生的变故太多,让二小姐疲累了?”
“的确是有些累的。”
楚落晨感受着来自肩膀的力度,突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你们两个一直都是尽心侍奉,这次去皇家寺院我本意是要带着你们一起的,只可惜……”“可惜什么?”
端着点心的彩云,连忙放下点心盘子追问。
“可惜长姐不同意。”
楚落晨又喝了口茶,继续幽幽的恍若不经意间开口道,“如今想来长姐怕是一早就知道黄公子也会去皇家寺院。”
楚落晨深知这两个丫鬟都各有各的筹谋,所以刻意说的含糊其辞,让她们疑心。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听了她的话明月和彩云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做事也神思恍惚的,楚落晨便借口说自己要休息了,让她们二人出去。
而这二人也是没有片刻的犹豫,脚前脚后的都出了屋子,起先还是各自在院中忙碌的一阵儿,但片刻之后就都消失不见了。
楚落晨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这两个丫鬟的去向,但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必然是去找她们真正的主子了。
而在这个院中,能成为她们主子的,也无非两个人,刘氏和楚落雪。
楚落晨躺在窗下的一张小榻上,闭着眼睛,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八瓣海棠团扇,看上去是无比惬意的。
但实际上,她的思绪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刚才她的一番试探,已经让明月和彩云彻底漏了马脚,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更加证明了她的身边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而想要在这个家里站住脚,身边没有人是绝对不行的。
其实这楚家二小姐身边原本是有几个可信任之人的,只不过,楚落晨性子太过软弱,在刘氏的强压下根本没有办法保住生母留在她身边的人,只能任凭刘氏把人带走,并且最终送了明月和彩云过来。
美其名曰是给她换两个更好的丫鬟,实际上就是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楚落晨想的入神,加上一路颠簸,朦胧中已经有了睡意,结果就听到院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呵斥:“这清风苑的下人都到哪里去了,喊了这半天也没人应承,难不成都跑去偷懒了吗?”
说话间又大声的喊着明月和彩云两个人,颇有一番威严。
不多时,门帘被掀开,一个衣着光鲜的丫鬟伴着一个大约六十几岁的,眼角爬着深深皱纹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妇人手中一根龙头拐杖,身上是一件褐色暗纹刺绣衣裙,虽满头银发,但精神却格外的好,并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楚落晨连忙起身,走到妇人面前拜了下去:“祖母!”
楚老夫人如今在这府中虽然不管事,可却无意是说话最有分量也最有权威的一个,不管是刘氏还是楚老爷都不敢忤逆。
更难得的是,楚老夫人时长念着楚落晨的生母,因此对这个年幼便丧母的孙女也是格外的多了几分疼惜。
按理说有祖母的疼惜和照拂,楚落晨在府中的日子应该好过才是,奈何她性子太软,又不善言辞,即便是在祖母跟前也总是畏畏缩缩的,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肯多言。
加上刘氏又是个极会讨好的,话说的漂亮事也做的妥帖,这样一来二去的,楚落晨也就是有苦难言了。
“起来说话吧。”
楚老夫人示意楚落晨起身,可楚落晨却是跪着往前挪动了两步,扑到蓝老夫人的怀中,痛哭道:“祖母,晨而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如今的楚落晨对眼前这位祖母紧紧只是记忆中的印象,并没有多少真实情感。
然而想到悬崖上的九死一生,又想到这从此以后不确定的生活,楚落晨便控制不住心内的悲伤,哭的越发伤心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楚老夫人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把楚落晨从地上搀扶起来,亲自拉着她的手到榻上坐下,疼惜的说道,“告诉祖母,这次皇家寺院一行,究竟发生了何事?”
楚老夫人之所以会亲自到清风阁来,完全是因为刘氏回府思虑一番之后,第一时间跑到她老人家面前上演了一出恶人先告状,几乎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辱没楚家门楣的事情都推倒了楚落晨的身上。
“祖母,”楚落晨握着楚老夫人的手,再次滴下泪来,抽泣着开口道,“在皇家寺院,长姐以赏花为名把我骗到了悬崖边上……如果不是运气好得老天庇护,晨儿只怕也要随母亲而去,再也见不到祖母您了。”
楚落晨说完又趴在楚老夫人的腿上,低声的呜咽起来。
“日常看着雪儿乖巧可人,怎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楚老夫人原本就肃穆的脸上,立时有了怒意,“你们虽不是一母所生,可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她这么做简直太狠心了!”
感受到楚老夫人的怒意,楚落晨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们姐妹间的事情本不应该让祖母费心,以前种种晨儿也都不曾计较,只是这一次晨儿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所以方才见了主母才没有忍住。”
楚落晨这一手以退为进在楚老夫人面前很是奏效,既让楚老夫人心疼她的懂事明理,又点名了之前在府中说所遭受的不公。
楚老夫人怒容未消,冷声道:“雪儿她究竟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