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记得，楚落雪出嫁时的陪嫁里，有许多绸缎都是紧俏货，并且外包装上也都印有楚家绸缎庄字样。
显然这绸缎庄和刘氏关系匪浅，她若是想要下手，自然也一定要先捡最硬的骨头去下口。
很快马车停在了主街上的一家门脸很阔气的绸缎庄门口，小玉扶着楚落晨下了车，随即吩咐车夫到一旁的巷子里去等候，主仆二人缓步走入绸缎庄。
此刻正是主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就连外面街边的小摊上都挤满了人，可这偌大的绸缎庄里放眼望去，统共不过才三五个人，店里的伙计更是都懒懒的，除了在应付客人的一两个，其余的要么靠在柜台前打瞌睡，要么就是无说事实的看着门外的热闹。
这都说小鬼难缠，现下看来还当真是如此。
楚落晨当初让肖妈妈管理商铺的时候便交代过，让她把铺子里类似账房又或者管事一类的人都进行了替换，以便断了刘氏对商铺的掌控，可现在看来，刘氏的心思可不单是花在了管事或者账房身上。
而是，无孔不入！
“我说你们长着眼睛，没看到有贵客上门吗？”
小玉很是不满的冲着柜台后面高喊了一声。
“喊什么喊，”一个年轻嘴角有一枚黑痣的伙计不耐烦的应着，“我们这每天来的贵客多了。”
说完才懒洋洋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看着二人不耐烦的道：“左边柜子上是这一期的新货，上好的苏缎，右边柜子上是积压的旧货价格相对便宜，不知道贵客是想要买左边的呢还是右边的？”
这伙计说着一双眼睛在楚落晨和小玉身上乱转，他整日和绸缎打交道，所以但是从衣着的用料也能分辨的出客人的身份。
楚落晨今日去公主府，因此在穿着上也是格外的讲究，一身衣服都是上好的贡缎，就连身上的配饰也都刻意挑选过。
小玉虽然是个下人，却也是衣着光鲜，打眼一看便知道并非出自寻常人家。
遂又缓和了一下态度，赔笑着道：“依我看，小姐这样的身份还是左边柜子上的新品最衬您。”
楚落晨前几日也从肖妈妈口中听闻，说绸缎庄最近新到了一批江南的苏缎，品相倒是极好不过就是走货的价格贵了一些，因为这货源是刘氏之前就定好的，所以也只能按照原先约定的价格接手。
“既是如此，那就拿两批上好的新货给我瞧瞧。”
楚落晨说着，抬脚就往左边的柜子处走。
伙计闻言满心以为是来了大生意，立马收起了之前懒散的态度，一路小跑着到柜台后面去，从货架上取下了两批颜色鲜艳的缎子下来，满脸堆笑的道：“小姐请看，这两批缎子颜色俏丽，最适合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尤其这花色，都是当下时新的款式，用来才裁制衣裙是再好不过的。”
楚落晨伸手摸了摸被放在柜台上的两批布料，触手光滑，质地细腻，就连上面的花色也都是纯手工刺绣的，果真在绸缎中算的是上好的。
于是开口赞道：“这缎子果然不错。”
伙计一脸得意，开口回道：“这是自然的，不满您说，咱们这铺子是楚家的产业，你光看门口的招牌就知道了，品相这般好的江南苏缎，凤阳城的所有绸缎铺子里也就只咱们这一家。”
楚落晨面露疑惑之色，那伙计知她未必相信，便凑近了些低声道：“咱们皇宫里有人，所以才能拿到如此好货。”
皇宫里有人？
楚落晨此前可从未听说刘氏还和皇宫之中有什么牵扯，除非？
楚落晨追问道：“你指的可是公主府？”
伙计略微一愣，笑着道：“看不出来小姐竟然还是个明白人，咱们府上的二小姐是长公主的义女，深的公主殿下的喜爱，所以别说是这江南的苏缎了，就是再好的东西咱们也见过。”
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个比喻虽然不恰当，可用来形容眼前的场景确实在贴切不过。
“这缎子是好，不过颜色还是太艳了些，”楚落晨抬头看着对面货架，开口道，“那几批雨过天青色的看着倒是不错，不知可否劳烦店家拿下来给我瞧瞧。”
小伙计热情的态度瞬间就冷了小区，白了一眼面前的人，不耐烦的道：“什么颜色艳丽，说到底还不是没钱，像你这样的客人咱们每天见的多了，要是没钱买就干脆不要到咱们这样的铺子来。”
楚落晨突然提出要看右边货架上的绸缎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实则是她最近查看账目时发现了蹊跷。
这绸缎铺子的生意虽然不是几家商铺最好的，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加之有稳定的客源，生意一直也都不错，然而自从这批新货源到店之后，不知为何生意一下就冷清起来，楚落晨在账目明细中发现，不只是新货卖的不好就连之前一直很受欢迎的稳定货源的销量也持续的下降，更夸张的还有连续几天都卖不出一匹布的现象。
她此番便是要查明这其中的症结所在。
“你这伙计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咱们买不起你的缎子，”小玉用手指着货架上的物品，仰着头道，“就你们这些东西，我家小姐还未必放在眼里呢。”
小伙计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一拍柜台回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倒是买呀，你今日若是把这两批缎子买了，那咱们还好说，可若是不买就别怪咱们要往外撵人了。”
小玉哪里会甘心受这样的气，双手要腰间一叉，怒道：“别说是这两批缎子，就是买下你这件铺子也使得，我们小姐不过是想要看看对面架子的，你就这般的态度，当真是狗眼看人低，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倒要让掌柜的来评评理。”
伙计索性破罐子破摔，扬言道：“我就是狗眼看人低了又能如何，明白的告诉你，就算是掌柜的来了也管不了这事，咱们都是按照二小姐的吩咐做事，二小姐背后那就是长公主，任凭你如何的大户人家，在长公主眼中也不过就是碾死一只蚂蚁。”
当真是狗仗人势，小玉气的脸头绿了，厉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们小姐面前说这些，掌柜呢，掌柜在哪里？”
小玉自然不是无故胡闹，而是在楚落晨眼神的授意下，才故意要把事情闹大的。
店里原本客人就不多，此时也都被这边的吵闹所吸引，纷纷围了过来，门口的行人也有不少停下脚步等着看热闹的，一时间这绸缎铺子的门口倒是热闹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矮胖带着帽子的男人从货架后面快步走出来，看到站在柜台后面的伙计，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你就是掌柜的？”
小玉看着来人开口问道。
“是的，本人姓王，是这店铺的掌柜，”来人弯腰回道，“不知二位小姐有何吩咐？”
这王掌柜，肖妈妈也曾提及过，是她生母如兰夫人以前调教出来的老人，从小伙计一直做到掌柜，为人忠厚老实，也还算有生意头脑。
后来刘氏接管商铺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王掌柜打发了，如今才刚被肖妈妈找回来。
“王掌柜，”楚落晨略微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因为不喜欢这苏缎的颜色，因此提出想要看一看对面货架上的几批料子，不想这位小伙计却出言不逊，口口声声是仗着皇宫里有人，难不成以后这凤阳城的百姓都不能到这铺子里买东西了吗？”
王掌柜一脸惶恐，解释道：“小姐误会了，咱们这绸缎铺子可是凤阳城里的老字号了，就是为了咱们百姓才开的，哪里有不接待的道理。”
楚落晨也不想太为难这掌柜，遂将目光转向了柜台后仍旧是一脸不以为意的小伙计，挑眉道：“可这位伙计方才却不是这么说的。”
“是咱们小店招呼不周，小姐切莫生气，”王掌柜明显也不敢叱责那伙计，只得一味的赔笑，“小姐喜欢哪匹料子只管看，我保管给小姐一个合理的优惠价格。”
这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招揽顾客的，然而那伙计……楚落晨正准备说点什么，不想柜台站着的伙计却是将柜台上的两匹苏缎拿起来，直接往小玉怀里推，小玉没有防备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结果那两匹缎子就掉在了地上。
这下伙计更来劲儿，高声嚷道：“我这可是上好的苏缎，你不买也就罢了，如今还故意把东西摔在地上，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这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气，大家都快来看看啊，也给我们评评理。”
这一吆喝，原本只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也一下子都冲到店里，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真是世风日下，这姑娘家随便出门也就罢了，还到人家店铺闹事，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谁说不是呢，我刚才可是亲眼看着这小丫头把东西摔在地上的。”
“听说这铺子背后可又大靠山，这些有好戏看了。”
……不明所以的人只管七嘴八舌，小玉气的脸都白了，有心理论几句可奈何她只有一张嘴，最后只能气的干瞪眼。
倒是原本在这铺子里的几个客人，尚且能说上几句公道话。
然而那伙计却是不管不顾，对着几个说真话的人，厉声喝道：“我警告你们，这铺子如今可是楚家二小姐的，她的名声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的，黄家公子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可都好好的想清楚了，当心脑袋搬家。”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想要主持公道的人也都纷纷无奈的闭上嘴。
“掌柜的，”楚落晨淡定自若，开口道，“刚才的事情您也是都亲眼看到的，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