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德如今已然是变成了楚明轩的逆鳞，轻易碰不得，否则必然是要生一场大气的。
刘氏也知道楚逸德之前那件事的确是做的太过了，可他到底是楚明轩的长子，哄着眼睛，辩驳道：“我也知道，我如今年纪大了，逸德又是个没出息的，老爷现在是嫌弃我们娘两个了，以后这楚家怕是要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说着便用手绢掩面，委屈的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楚明轩心里的气就更难以消下去，冷着脸道：“晨儿定亲的大喜日子，你身为当家祖母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简直不成体统！”
刘氏仗着眼下是在松竹阁，楚明轩就算在生气也不得不顾着楚老夫人，索性就不管不顾起来，哭的越发的伤心了。
除了墨菊意外，其他几位在屋里陪坐的姨娘见到楚明轩和刘氏大动肝火，唯恐自己不小心在平白的招人厌弃，都纷纷自觉的退了出去。
反而是墨菊，起身走到楚明轩身边，柔声劝道：“老爷消消火，想来夫人也不是有意的，否则也不会在二小姐选夫婿这件事情上，前后奔走了。”
听起来墨菊是在劝和，但实际上她这话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
不提还好，这一提，楚明轩当下又想起了昨日在万合居的事，也发觉得丢了面子。
当时他正在书房会客，刘氏匆忙的派人通报，说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楚落晨正在万合居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私会。
有楚落雪的事情在前，楚明轩最忌讳的就是未出阁的女子和男子私下见面，何况刘氏此前也一直不遗余力的在他面前说了楚落晨的很多不是。
楚明轩当下怒火中烧，这才带着人赶到了万合居，并且差一点就亲手毁了楚落晨和凤景南之间的好姻缘。
“哼！
她前后奔走，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按好心，”楚落晨此时在看那哭哭啼啼的刘氏，越发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厌弃的道，“亏你还是当家祖母，子女教育不好，家宅也搭理不好，越发连个妾室都不如了，当真太让我失望了！”
“够了，都不要再说了，”楚老夫人终于开口，看着楚明轩道，“明轩，你也是，她在如何也是当家祖母，更是晨儿的继母，你就算生气也不应该说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且不是要被别人笑话，说你楚明轩是偏宠妾室。”
楚明轩刚才也是火气上头，如今被楚老夫人这一提醒，到也有些后悔，当下不再开口。
楚老夫人说完楚明轩又把目光转向了刘氏，叹气道：“好了，你也不要在哭哭啼啼的了，这大喜的日子像个什么样子。”
若不是楚老夫人开口打圆场，他们两个人今日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子，刘氏心里虽然不服气，可也知道楚明轩的脾气，关键时刻也不敢硬碰硬，当下也止住了眼泪。
墨菊则更不敢随意开口，楚老夫人刚才的话对她无疑是一种震慑，她再如何得楚明轩的宠爱，在如何的知书达理，在外人眼中也还只是妾室罢了。
“好了，我也有些乏了，你们两个就先下去吧，”楚老夫人抬眸看着刘氏和墨菊，下了逐客令，不过待她二人起身的时候，又少不得提醒一句，“凤公子在府上用膳是大事，出不得半点马虎，你们两个去厨房给我好好盯着，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绝对不轻饶！”
刘氏和墨菊两个人满口答应着，一前一后的从厅里退了出去。
“母亲若是觉得累了，那不如儿子送你到暖阁里休息吧？”
楚明轩知道今日是他处事莽撞，才让楚老夫人心情不悦，此刻单独相处不免有些心虚。
虽说当初是他父亲，楚老爷子教子有方，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原则，才把他教育成了如今这般，可这其中楚老夫人的功劳也是不可忽视的，尤其是在楚老爷子过世之后，楚老夫人就变成了楚家的掌舵人，不仅有眼光更是有眼界，说话也是一言九鼎，所以楚明轩楚老夫人面前，多少都有几分心虚的。
“我累点倒不打紧，左右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倒是你，如今这样子要我如何放心撒手啊！”
楚老夫人话到伤心处，不免老泪纵横。
“母亲千万保重身体啊，儿子知道错了，”楚明轩连忙给楚老夫人亲自端了人参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低声道，“这两日的事情，原是刘氏做的太过了些，晨儿是如兰所生，这些年过去，她心里对晨儿始终都是有心结的。”
楚老夫人喝了两口人参茶，胸口郁结的哀伤之气散了一些，缓缓的开口道：“你的心思我明白，那凤公子不只是人品相貌出众，家世门第更是不容小觑，他如今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冷眼瞧着，这事儿怕是和公主府有关。”
楚明轩结果人参茶，放到一边，抬头问道：“母亲也这么觉得？”
“嗯，”楚老夫人点头，若有所思的道，“若不说公主殿下早有安排，晨儿又何必瞒着不说，再者，以她的性子也断不会轻易出去和男子见面，那凤公子出手如此阔绰，背后的实力可见不容小觑。”
楚明轩表示赞同，沉声道：“我昨日在万合居见到这位凤公子的时候，心中已然有所疑惑，今日在看到他送来的聘礼，以及那永和别院的事情，心里就越发笃定了，这人一定和公主府有着莫大的联系，所以才会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刘氏，加以斥责。”
楚老夫人却是有些疲乏了，身体向后，倚在靠枕上，眯着眼睛道：“雪儿如今在黄家说不上话，逸德又闯下了那样的祸事，你如今心里厌烦刘氏我也能理解。”
楚明轩低着头，没有吭声。
楚老夫人低头的瞬间，恍惚间看到了楚明轩鬓角处的几根白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责备的话自是不能再说，长长的叹口气，沉声道：“刘氏虽有错处，可到底还担着当家主母的头衔，我如今虽然还替你管着家，可到底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你心里多少都要有个筹谋，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便说过妾室在好也只能是妾室，永远不能骑到当家祖母的头上。”
楚明轩知道楚老夫人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太过宠幸府中的几个姨娘，更不应该当众不给刘氏脸面，当下也是满口的答应，然后又陪着楚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从松竹阁离开。
此时，张妈妈刚好从大厨房那边回来，本以为楚老夫人已经在榻上睡着了，便拿了一条毯子轻手轻脚的过去，结果楚老夫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张妈妈连忙开口：“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把老太太给吵醒了。”
楚老夫人由她扶着坐起来，开口问道：“有话就说吧，眼下这里没有外人。”
张妈妈知道什么都瞒不住楚老夫人，因此也不拐弯抹角，仍旧将手里的毯子小心的搭在楚老夫人的腿上，开口道：“我方才从花园经过，见到二小姐和那位凤公子刚好在八角亭子里，两个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您老人家以后也可以安心了！”
与其说是碰巧路过，倒不如说是有心使得，凤景南在松竹阁的时候，一应的丫鬟仆从都只在外间伺候，因此看的也不十分真切，方才八角亭外，张妈妈着意把凤景南上下打量了一番，越发觉得这人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股恣意洒脱之感。
“公主殿下亲自挑选的人，那自不必说，”楚老夫人此时虽然因为上了年纪，疲态尽显，可架不住心里高兴，精神上倒是很好，看着张妈妈低声道，“晨儿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不需我太糟心，如今唯一让我头疼的，便是这内宅之事。”
张妈妈自然知道楚老夫人指的是什么，一边给楚老夫人揉着腿，一边开口道：“说起来也难怪老爷会生气，夫人最近办事的确是有些糊涂，每每惹出不少麻烦来，倒是墨菊夫人，近来办的几件事到还算妥帖，老爷少不了就偏心了些。”
“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越发连这点事也看不明白了，”楚老夫人活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缓缓的道，“墨菊办事虽然妥帖，可那些不过都是小聪明，就和她的人一样，太过小家子气，总归只能是个妾室，刘氏虽有不妥之处，可毕竟给明轩生儿育女又掌管了这内院这些年，轻易动不得。”
张妈妈也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听楚老夫人如此说，连忙笑道：“我哪里有老夫人这般的筹算，我不过是心疼老太太罢了，这本应该是颐养天年的，结果却还要操心这内宅之事。”
楚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张妈妈不需要在按腿了，转个身半躺在榻上，叹气道：“都是明轩不争气啊，倘或如兰还在，今日哪里还需要我事事操心啊！”
张妈妈又拿起扇子，站在楚老夫人身旁，试探得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楚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少在我跟前卖乖，有什么话就快说。”
她们主仆二人，也算是在一起走过了大半辈子，与其说是主仆到更像是家人，在没什么秘密可言。
张妈妈看了楚老夫人一眼，开口道：“我这些日子瞧着，咱们家二小姐倒是越来越有如兰夫人当年的样子了，那几间铺子到了她的手里，生意也是越发的好了，如今这招赘的事情也订了，老夫人倒不如好点心思，好好调教一下二小姐，说不定将来二小姐还可以替老夫人分些忧愁。”
楚老夫人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低着头思索良久，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扔下一句：“这事儿不急，以后看看再说吧。”
张妈妈会意，不敢在开口，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蒲扇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且说，楚落晨带着凤景南一路出了松竹阁，沿着青石小路，绕到了后花园，一路上两个人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没有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