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此之前,说小安子是因为受不了委屈,自己一时想不开上吊寻死还有人相信,可是从他的身体暴露之后,便没有人会在轻易相信,眼前的只是一场普通的自杀了。
“楚逸德,你好大的胆子!”
李知府当即震怒,厉声道,“光天化日,你公然阻碍本府办案不说,居然还肝胆殴打官差,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楚逸德看到小安子的身体暴露,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是肯定藏不住了,左右都是要进大牢的,与其等着被问罪,倒不如就豁出去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都是你们逼的!”
楚逸德说着,一转身就朝李知府撞了过去。
那李知府到底是个文人出身,又多年在知府的职位上养尊处优的,楚逸德这一下他必定是遭受不住的。
而那两个官差虽然反应过来,想要上前保护,奈何距离有些远,就算有心也是来不及。
殴打官员是重罪,不光是楚逸德要被下狱,若是李知府当真计较起来,楚家满门都是要受到牵连的。
眼瞧着楚逸德就要撞到李知府了,楚落晨却只觉得自己身边有一阵风吹过,转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反而对上了凤景南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心慌之余只能立即把头转回去,结果就听到一声惨叫过后,楚逸德膝盖一软,人已经趴在地上。
两个官差也刚好在这个时候上前,趁着楚逸德还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给捆绑结实了。
刘氏已经吓的不行,脸色都变了,可又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对待,只能流着泪,在楚明轩身边哀求道:“老爷,念在咱们夫妻多年,就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的份上,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啊,逸德虽然糊涂,可他心里却一直是最敬重老爷你的呀。”
楚明轩并非糊涂之人,心里更是清楚的知道,以楚逸德方才的言行别说是下狱了,就是再重的刑罚他也得受着,可说到底,他和刘氏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到底还是心软了。
何况,这里面还涉及了楚家的颜面问题,楚明轩更不能坐视不管。
无奈之下,也是豁出去一张脸,到惊魂方定的李知府面前,拱手赔笑道:“小儿鲁莽,胆子又小,见到有官差就失去了理智一时间冒犯了李知府,说起来这也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教导无方,还请李知府看在咱们多年交情,我们楚家也为衙门还有朝廷尽心效力的份上,就饶恕了小儿吧。”
仗着凤阳城首富的身份,楚明轩这些年在外面着实没受过什么委屈,尤其在生意场上,只要是他开口没有什么人会不愿意给他个薄面。
也是因此,楚明轩太过于高估他的面子了。
李知府面沉如铁,眼中怒气未消,看着楚明轩很不客气的道:“楚老爷既然知道自己教子无方,那想来你如今也没有能力在约束管教这位目中无人,更没有王法的大少爷了,倒不如就由本官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他说着,看了一眼已经被捆绑的不能动弹的楚逸德,咬牙切齿的冷笑道:“知府大牢里,有的是手段,保证能让你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长长记性。”
楚逸德此时才想起后悔来,可这世上哪里有卖后悔药的,最后的办法就是哭喊着向刘氏还有楚明轩求助。
“父亲,母亲,我可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你们不能不管我呀,”楚逸德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低声哀求道,“我不想去知府大牢……”然则李知府的话已经说到那般绝情的程度,楚明轩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开口了。
刘氏见状,只能自己上前,跪在李知府面前,开口道:“知府大人,小安子的死绝对和我们逸德没有关系,他们母子一向狡诈,这小安子又是个赌徒,他们这分明就是设计好的,要用这种手段敲诈我们。”
楚明轩一听这话,也连忙走到那还在哭哭啼啼的华氏跟前,大声道:“我们楚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小安子在如何也是我们家的下人,如今他人也没了剩下你一个人也不好生活,只要你愿意让小安子入土为安,那我们楚家也绝对不会为难你,以后你若是还愿意继续留下,那就加倍给你工钱,在给你生个管事,让你不用太辛苦。”
楚明轩说话的时候一直小心观察华婆子表情的变化,见她似乎并不满足于自己方才的承诺,便又换了语气,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出去,那楚家也会把你的死契解了,然后在给你一笔钱,又或者在城外的庄子上在给你两亩地,保你以后也是衣食无忧的。”
对一个家奴来说,在没什么是比解除死契这种允诺更诱人的了,华氏的眼神在楚明轩说话的过程中,也是几次都目光闪烁不定的。
几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华氏要开口答应的时候,她却突然看着楚明轩大声的笑起来,随后大声喊道:“好一个凤阳城首富,好一个高门世家,我们小安子明明就是被你儿子折磨死的,而你们却还想要用钱来堵我的嘴,没错,我们的确只是身份低位的下人,可下人也是有良知的,你心疼你的儿子,我也是同样心疼我的小安子。”
华氏说着,也起身到李知府跟前,跪着哭道:“李大人,小安子根本就不会赌钱,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最羡慕的就是别人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因此才被夫人看上给大少爷做了书童,可谁曾想,大少爷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整天的就知道吃喝玩乐,对我们小安子更是动辄打骂的……大冬天的让他光着身子到廊下站着……”华氏说到这里,几次哽咽,可见身为母亲内心的悲凉和无奈。
就在众人都纷纷同情华氏的时候,刘氏却突然冲到她面前,不有分手的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完之后张口骂道:“你个不知道好歹的,在这里胡说什么,明明是小安子自己好赌成性,时长偷窃,逸德心软几次三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你们母子竟然生出这样的歹毒心思来。”
刘氏说话间作势还要打,却是被李知府命令一个官差把人给拉住了。
“你这妇人好大胆子,本官面前也敢如此造次,”李知府叱责刘氏过后,又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楚明轩,言语间奚落道,“楚家不愧是凤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当真是好家教。”
楚明轩的汗已经顺着脑门往下淌,一边用衣袖擦着一边开口道:“贱内不动规矩,李大人请息怒。”
说完便转头,怒视着刘氏,苛责道:“大人面前,岂有你一个妇人说话的份,还不快快给我退下,难不成真要把楚家的脸都丢光了才安心。”
刘氏张张嘴,却到底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耸拉着脑袋,退到了楚明轩身后,不敢在轻易开口。
李知府这时才又看着一边脸已经红肿起来的华氏,正色道:“今日本官在这里自会替你主持公道,有什么冤屈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讲出来,本官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目无王法,我那知府大牢可有的是闲置的牢房。”
言下之意,今日谁要是再敢造次,就要把人带到知府大牢去关押起来,严加发落。
在场之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冷眼旁观,越发是连议论都不敢了。
华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被迫沉默的楚明轩和刘氏,随后下定决心一般,语气坚决的说道:“大人,贱妇今日所言句句是真,若是有半句虚假或者是想要趁机勒索,那大人就把贱妇关进牢房,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李知府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但说无妨,本官心中自有判定。”
华氏这才开口,继续说道:“皇家寺院里,我们大少爷和那柯家公子在柴房苟且之事,想来大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下人们背地里也都传言,说大少爷自那次事情之后就改了喜好,平日里也不出去逛窑子了,只和男人们厮混,我起先是不相信的,可直到前些天,小安子回来和我说,大少爷几次三番的对他动手动脚,怕是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当时吓了一大跳,第二天就去和夫人说,让夫人把小安子安排到别的院子去做杂活,或者干脆让他到城外的庄子去,可夫人却是不同意。”
说到这里,华氏几乎是本能的又抬眼看向刘氏,刘氏自然也看都了华氏的这个举动,当即准备开口,却是被楚明轩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楚落晨看见华氏的眼神,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儿子的死心里记恨刘氏,所以才会在话说至一半的时候朝她看过去,然而,很快的,楚落晨就发现华氏在看向刘氏的同时,也在用眼角的余光不住的往他们这边撇。
这边就只有她和凤景南两个人,如果说华氏是在看他们其中的一个的话,似乎又不像,因为她那眼神,既有感激也有恐惧,一时间让楚落晨也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