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出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需我亲自过去处理,已经来信催了多次,不能再拖,”凤景南想起之前所收到的那些接二连三的口谕和诏书,语气便有些不耐烦,沉声道,“具体要去多久尚且不清楚,顺利的话一两个月,不顺利的话半年一年也有可能。”
楚落晨听到凤景南的回答,整个人都愣住了,静默半晌,方才呢喃道:“这一次,怎么要去那么久。”
潜移默化里,楚落晨早已经把有凤景南在身边当做了一种习惯,只是这习惯,她自己羞于承认,也不愿意去承认。
眼下突然说到要分别,她的心里便空了一块,冷风骤然出入,让她的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
“嗯,”凤景南不想就去的原因多加解释,只是低头问道,“晨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似乎当心楚落晨会不假思索的拒绝,凤景南在抛出这个提议之后,紧接着便又放低了态度,换了一种更加柔软的语调继续说道:“你不是也觉得整日呆在楚家内院很是憋闷,不如就趁这个机会随我到南边去走走,顺便也见一见我的家人,等我的事情办完了你也玩累了,咱们就回来,如此岂不是更好?”
不得不说,凤景南所描绘的这幅画卷的确是足够的吸引人,尤其是对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没离开过凤阳城的楚落晨而言。
外面的大好河山,对她的确是一种近乎致命的诱惑。
可是这些,和眼前的现实比起来,却又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她既然占用了楚家二小姐的身体,那就有义务要帮助她完成未完成的心愿,找出杀害她生母的真凶,从刘氏的手里彻底的把楚家的大权夺回来,让以前欺负她的那些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现在这一切才刚刚起步,刘氏不过刚得到一点教训,距离众叛亲离的地步还差得很远,她如果在这个时候转身离去,那刘氏少不得又要东山再起,届时她辛苦的布局就都要白费,彻底的功归一篑了。
想到这些,楚落晨抬起头,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凤景南,开口回道:“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我们是协议的婚事,所以就不愿意去见我的家人,对吗?”
大概是被坏情绪影响到了现在的思维,就连一向冷静支持的凤景南,在面对楚落晨接二连三的冷漠和疏离的时候,也逐渐变得不再理智。
“……”面对凤景南有些咄咄逼人的质问,楚落晨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是一个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却又从来不愿意过多解释的人,可现在,看着凤景南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楚落晨竟然意外的心软了。
想着或许是自己方才态度太过冷漠了,因此压着性子,缓缓的开口道:“我知道你今日里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为了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的待我好,可是……我不想欺骗你,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掺杂了互相利用的成分,不管有没有约法三章,我现在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去见你的家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的对吗?”
楚落晨就算是感情上反应在迟钝,也还是可以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凤景南对她的好,而她的心,在面对这份无限制的偏袒和宠溺的时候,也不是丝毫没有动容。
只不过,这份动容还不足以让楚落晨将自己的真心交付给凤景南。
于是眼下的情况就变成了凤景南着急的想要得到楚落晨的认可,而楚落晨却是一心想要继续维持现状。
“呵……”凤景南冷笑着,并没有在看楚落晨,而是将视线继续归于那无边无际的远方,自嘲的口吻说道,“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又何必要找那么多借口呢,我知道我们之间不过是一个口头上的约定,我以后不会在因为这个为难你了。”
楚落晨有些无奈,看来她内心所想根本和凤景南就不再一处,在这么下去两个人的关系只能是越来越僵。
她正为此苦恼,却听到风景南再次开口:“我这次去诸事未定,即便有心只怕也是顾不上你了,自己多保重。”
这次,不等楚落晨开口,凤景南就一个转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连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独留楚落晨一个人,落寞的站在窗前,心里说不清是委屈,是落寞,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凤景南离开的第一个晚上,楚落晨彻头彻尾的失眠了,就连枕头下面的安神香囊都没起任何作用。
“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小玉按照平日的时辰推开房门,结果就见到楚落晨自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案前了。
要知道往日的这个时候,楚落晨不过是刚睁开眼。
“嗯,”楚落晨屋里的回答着,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转身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开口道,“这里面是我前日配置的药膏,对伤口愈合最是有效,你等一下便安排个小厮给方冷送去吧,算着时间他现在刚好用得着。”
小玉将手里端着的水盆放在架子上,瞥了一眼那小药盒,憋着嘴道:“小姐如今对那边府上的人倒是比对咱们还要用心呢,只是小姐莫不是忘了,姑爷如今可不再凤阳,那边府上的人说不准也都跟着走了呢,这药又是送去给谁呢。”
凤景南在楚宅的这些时日,不光是清风阁里的下人,就连外面的也都是对他一口一个姑爷的称呼着,俨然都已经习惯了。
楚落晨握着书本的手,微微一顿,佯装不以为意的说道:“今日废话怎么这样多,你只管着人送去便是了,那么大的别院总要有人看守的。”
其实,凤景南离开之后,永和别院里到底还剩下些什么人,楚落晨心里根本就不清楚。
她昨日夜里甚至还胡思乱想,会不会凤景南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就好像他突然出现一样,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她的计划之中,也完全由不得她去掌控。
所谓去给方冷送药膏,也不过是楚落晨找到的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让人去永和别院探一探虚实罢了。
小玉这边默不作声,只能先把药盒收起来然后亲自伺候着楚落晨洗漱,没一会儿的功夫,鸣凤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小厨房里刚煮好的百合羹,笑着道:“奴婢知道小姐不爱吃甜的,特意用百花蜜调的,小姐保准儿喜欢。”
楚落晨擦干净手,打开那百合羹的盖子,拧着眉头开口道:“往日不都是燕窝,怎的今日就换了百合羹上来?”
这下鸣凤也有些莫名其妙了。
楚落晨总说秋冬最适合服用百合,滋阴养气,所以才交代了让每日以百合搭配雪梨,还有上药枸杞银耳等物,小火慢炖做成百合羹,每日早饭前服用。
后来凤景南来了,说这百合再好还是比不过燕窝,又说楚落晨多年来没有好好保养,身子虚,所以就叮嘱把百合换成了燕窝,于是楚落晨每日早上都要抱怨,说燕窝没有百合好。
难得凤景南如今不再,鸣凤便想着讨楚落晨的欢心,特意做了她喜欢的百合羹,不想楚落晨却是一口也没动。
鸣凤看了一眼小玉,发现小玉也是一脸迷茫,因此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姑爷每日早上让小姐服用燕窝的时候,小姐总抱怨说这燕窝不如百合,现在姑爷不再府里也没人在看着小姐,所以奴婢就想着给小姐换个口味……”眼瞧着楚落晨的脸色是越发的难看了,鸣凤余下的话也就不敢再说了,忙把楚落晨面前的百合羹端起来,开口道:“小姐既然不喜欢,鸣凤马上就去换了燕窝来。”
楚落晨从一阵茫然中抬起头来,开口道:“罢了,也不必在送什么燕窝来,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早饭也不用摆了。”
以往楚落晨在给下人们讲道理的时候,总是要说‘人是铁饭是钢’,不管什么时候饭是一定要吃的,尤其是早饭。
而楚落晨也一直都是在身体力行的给下人们做着典范。
今日却忽然改了性子,连早饭都不吃了,这让清风阁里的人都有些诚惶诚恐。
尤其是小玉和鸣凤另个,绞尽脑针的想了一早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如今这幅模样,莫不是病了?”
小玉一脑门的官司。
“不像,”鸣凤摇了摇头,不确定的开口道,“要我说,怕是被大少爷院子里的事情给吓到了,那小安子的死状,实在是有些吓人。”
小竹也刚从楚落晨的房里出来,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又想起楚落晨方才站在窗前发呆的神情,心里也隐隐的不安。
于是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不曾开口的赵妈妈,问道:“妈妈,您经历的事情多,您说咱们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用不用去禀明老夫人,寻一个大夫来瞧一瞧?”
赵妈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笑得意味深长:“你们几个姑娘就别担心了,咱们小姐既没病也没有被吓到,不过是不太适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