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京,吏部尚书段府。
在乾京,朝庭重臣的府门从来都与冷清二字沾不上边,可今日,高门阔府的段府却是罕见的闭了门户。
一溜的护卫肃容分站府门两边,像是门神一般,将守在府前想要暗中打探消息的各府探子震慑到数丈之外。
乾京的信息网遍布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家宅内院,消息灵通的府邸都知道今日是段尚书的大喜之日,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如此低调续弦。
整个段府内,一众下人在数日前就已经被严令不得接近香玉苑,只有少数仆从被允许入内挂红绸,布置喜堂和婚房。
所以,今日的香玉苑是段府唯一充满喜气的地方。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婚房内外的窗口门上,数对大红喜烛也将苑内照得灯火通明。
只是,再多的红色也掩不住院子里的冷清寂寥。除了几个丫鬟嬷嬷留在香玉苑外间侍候,新房就只有盖着喜帕的新娘子独坐在内。
段府书房。段文峰执着毛笔正在认真的写着什么。一身大红喜袍衬得他仪表堂堂的脸上多了一层温柔之色。
书房的门被轻叩了两声,段文峰眉眼未动,沉声吐出“进来”二字。稍倾,眉目如画,神容隽美的段熙城缓步走了进来。
“父亲。”段熙城躬身恭敬行礼。
段文峰抬了抬手,段熙城便直起身来走至段文峰身边,看着他将亲手写下的婚书放入袖中。
“父亲,雪姨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段文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不必多说了,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你没有怪她,为父很高兴。”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父亲就一点也不怨恨那个人吗?孩儿可以把他抓过来交由您处置。”
“说不定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段文峰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暗含凌厉,“他期盼的就是让雪玉死前也要看到他吧。我怎能让他如意。”
“父亲!”
段熙城握紧了拳头,他想不通父亲为何要这样隐忍。
“城儿,你今日什么也不许做,只需守好府邸各处就行。香玉苑的事,交给为父处理。”
段熙城沉默半晌,终究只得答应下来。他不是当事人,无法代替别人做决定。
段文峰步履沉稳的进入新房。
屋内红烛闪烁,映着新房一片喜气洋洋。
段文峰用如意秤轻轻挑开喜帕,露出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
雪玉身上嫁衣如火,却并没有涂抹新娘妆,只是淡妆轻扫,将天生丽质毫不掩饰的凸显了出来。从容色来看,倒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雪玉瞧着段文峰展颜一笑,只是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未说出来,双眸早已浸上一层水雾,眼角绯红,哀戚之色汹涌而出。
段文峰压下心底的酸涩,从袖中拿出写好的婚书,展开来放到桌上,然后端起桌上的合卺酒斟好两杯,低哑道,“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雪玉双眼噙着泪花点头,颤抖着手端起酒杯,哽咽笑道,“我终究还是嫁给了我的如意郎君,上天也没负我。”
说着话,雪玉的眼泪肆意而出。
段文峰温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倾身曲臂,示意雪玉端着酒勾上他的手臂,“今日你我天地为证,从此结发为夫妻。”
两人相视一笑,仰头饮下杯中酒。
天色已晚,外面院子里静悄悄的。香玉苑里的下人一个不留,全都打发去了其他院子。
院中光秃秃的枝丫都覆上了红绸,走廊下每隔一小段距离便点着一只嫣红的灯笼。在清冷的空气中,唯有院中的冬梅散发着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
一道黑影蓦地从围墙外翻入,落定庭院中。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隐约可见来人身形挺拔,烛光打照在他的轮廓上,剪出一道优美的侧影。
他似乎不大在意是否会被人瞧见形踪,或者早已知道院中并无他人,抬腿就走至新房门口,声音清寒,“段尚书已经在洞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