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雯见段文峰说了几句模凌两可的话后就停住不语,心里恼怒。这一路来,关于她的身世,知情的,不知情的或半知情的,没有一个人痛痛快快的说出缘由,其间真是藏了什么样的惊天阴谋不成?!
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能做些什么,又能搅动些什么?
谢子雯心下愤然,猛的站起身来,努力压了压情绪,冷然道:“既然段大人已然告知所托之言,那就告辞了。”
段文峰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谢子雯的动作一惊,也站了起来,生硬道,“你不想再问些什么?”
谢子雯扶着暖言的手臂,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冷道,“我问了,大人就会说吗?”
“抱歉,关于你的身世,下官所知不多。”段文峰肃然道,“托下官传话之人也非你的父母,我们相遇时,她已身受重伤,得知我是大周人,才托我转达这番话。”
谢子雯犹豫了一下,复又落座。她想听听,这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段文峰是状元郎出身,刚入翰林院的那几年曾随几位老王爷出使各国结盟。十五年前,他出使西宁国时,有一天独自登山拜佛,却路遇一群高手在厮杀。在那一天他同时结识了两个女人,一位是雪玉,一位是身负重伤的琼夕。
彼时琼夕正在被人围攻。那数人统一玄衣覆面,身手了得,一招一式皆狠辣无比。段文峰躲在石后观察了半晌不敢出声,正以为被包围的女子就要死于乱刀之下,电光火石之下,那女子口中忽然发出几声清啸,就在蒙面人恍神的须臾间,女子使出一套诡谲的步法,快如闪电从几人身前掠过。待她停住脚,围着她的几人全都扑通倒地毙命,在他们的脖子上是一条细如发丝的血痕。
“下官对武道还是略知一二,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身手与步法,且还是一名女子。”段文峰眼露赞赏之色,尽管此事已过去十几年,每每想到此处仍记忆犹新,“那女子杀尽玄衣人以后,自己也力竭倒地,半天没有声息。”
段文峰以为那女子也死了,踌躇片刻后,移步上前察看。走到近前,那女子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犹如寒冰的眼神盯视着段文峰。良久,她开口说话,“你是来自大周的使臣?”
段文峰惊讶的挑眉,他绝对没有见过这名女子。
“我也不多废话。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背景底细。今日是你自己撞了进来,那就帮我做一件事,帮我带话给一个人。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她没有性命之忧,这些话你不必转达。”
这女子看上去年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语气却着实嚣张倨傲。段文峰听着,虽然觉得言语有些刺耳,却也看出此女子并非普通人。
“在人临死之前留言,又有什么意义?”段文峰问道。
那女子却答非所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低声道,“贪瞋不肯舍,徒劳读释经。看方不服药,病从何处轻。”
“有些人,没有面临生死关头时,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明知前路无望,偏要一条道走到黑。我已经历过一次,不希望她再重蹈覆辙。”
“你既是如此想,什么都不说岂不是更好?”
“不说,她会带着疑问再走来时路。说了,她可能就不会再执着。”
段文峰见这女子再不肯说其他,便没有继续追问,待听了她要转达的话后就想扶她起来。女子却制止了他,“你快些离开此地,莫要回头。我欠你的这份人情,来日必会相报。”
见她态度坚决,段文峰无奈,只得转身离开。临走时问了她的名字,听得她回了“琼夕”二字。
回到使臣馆后,还未等段文峰去打听这女子是何人,就接到了即刻回大周的指令。与琼夕的一面之缘便成永别。
“其后几年我多方打探,也没有问出此女子到底是何人。我猜这是个假名字,便放手没管了。”
谢文雯不露声色的听着,内心却翻卷起难言的苦涩。这又是一个明知自己的身世仍选择冷眼旁观之人。
不过,那个叫琼夕的人倒是说对了,“看方不服药,病从何处轻”?当然是选择自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