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雯站在厅门，未及出声，丫鬟红蕉已瞧见了她，快步过来见礼。
“你家小姐这是？”谢子雯见素凝这个样子，着实不算是正常，也不好冒进。
“回王妃，奴婢也不知……”红蕉神色莫名，混杂着焦虑、担心，“小姐自被救回府后，就感觉变了个性子似的。以前几乎每天都要出府游玩，现在难得出府半步，以前即便是不出门，也会带着我们鼓捣各种好玩的，但现在不是闷在屋里就是在院里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奴婢真担心小姐会……”
谢子雯闻言，秀眉蹙起，素凝这是在流言蜚语中自暴自弃了吗？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终于弄懂了！”冷不妨爆发出来的一阵狂笑像惊雷一样炸在两人耳边。红蕉都快哭了，“王妃，我家小姐又开始了！”
正犹豫着要如何组织开解语言的谢子雯一脸懵的怔住，那个正笑得前仰后合的素凝真的正常吗？
“子雯，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好扭过头的素凝却一眼瞧见了她，风一样卷了过来，语气是藏都藏不住的欢快，“快来快来，给你看一个好玩的。”
谢子雯被她拽着进入花厅，直接引到了她刚才聚精会神看的东西。那是铺在长条桌上的一张水墨画：白墙黑瓦中露出一丛红梅。
“仔细看看，瞧出什么了没？”素凝得意的挑了挑眉。
谢子雯抬眸平静的看她：“看出来了。是一张人脸。”
“你你你……一眼就看出来了？”素凝翘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我整整研究了一个时辰才发现。”
谢子雯摸了摸鼻子，不能说她作弊，实在是这样的东西在现代网络上随处可见。这幅水墨画其实很写实，能从中瞧出一个隐约的人脸也是需要相当抽象思维的。
素凝气呼呼坐下，一脸的不甘。
“素凝，你最近还好吧？”谢子雯仔细打量她，比之前瘦了，但精神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我？”素凝用手反指自己，“我好着呢。倒是你，看起来可很不好。”
一阵寒风呼啸着卷进花厅，素凝脸色一变，“快快快，把门窗全都关上，沒看到王妃受冻吗？”一把握住谢子雯冰凉的手就往屋里带，“快进来暖和暖和。你这个样子还好意思来看我，把自己冻病了我可没地方说理去。”
谢子雯好笑的附和她的话，“是，是我想让你看看我。”
两人相携着进了素凝的书房，又屏退了各自的下人，言笑晏晏的素凝才敛了笑意，正色起来。
这间书房布置得风雅又精致，窗外引了一眼小泉，从树上簌簌掉下的梅花花瓣正好落在水面上，自成一景。旁边是由几块雪白山石堆砌成的假山，周围栽种着大片短松，有一种精雕细琢的诗意。
谢子雯牵起素凝的手，皱眉道，“你这是在我面前也要装着若无其事吗？”
“我没有装。”素凝摇头，她的脸因为清瘦已不复曾经的圆润和好气色，眼睛下的青黑也透露出她睡得很不好，“被人掳去几天我还保着我的清白，大街上的流言蜚语自然也不能伤到我分毫。我只是难过……难过失去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所以，这是失恋带来的后遗症？谢子雯斟酌了一下言辞，问道：“你和骆韬真的只能这样吗？兴许大学士家不会在乎这些。”
“可是我很在乎，我不想结亲结仇。”素凝的眼神炙热得灼人，“子雯，这乾京城那么多勋贵世家，我真正见到夫妇和美能与我爹娘媲美的廖廖无几。你知道我从小就是野惯了的，哪家的后宅我没跑去玩耍过，哪家后宅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我没瞧见过？
虽然别人都说我心大，可这一路我就是听着看着这些高门府邸的夫人侍妾们在各种争斗中长大的。说实话，见了这么多阴暗的东西我还没长偏，真亏我有一对好爹妈。”
谢子雯回握着她的手，静默地听着。素凝说的这些，谢子雯无法感同身受。因为原主十六年来一直就困守在谢府后宅，她虽不受宠，但谢家人不曾真的虐待过她，顶多就是吃穿用度克扣些。
至于自己，前世来自现代，也没接触或经历过婆母欺压妻妾争宠这一套。
但是，以忠义侯府的身份地位，他们家在乾京是权贵圈中经常被邀约的对象，素凝从小跟着母亲走门串府，自然对这些也就耳濡目染。
“大学士府真的算是很好的婆家了，虽然韬哥也有庶弟庶妹，家中争权夺利也不可避免，但是大学士和夫人很好，我如若清清白白嫁过去会过上我想要的舒服日子。可惜，毁就毁在这清清白白四个字上，众口铄金，现在无人在乎真相到底如何。”素凝幽幽一笑，眼眶慢慢泛红。
谢子雯无声的张了张嘴，她没有想到素凝对婚姻竟会有如此清醒的认知，平时见她大大咧咧，又口无遮拦，哪里想到她会想得那么长远。
“那你和骆少卿的感情……你与他何其无辜。”
“是我对不起他。”素凝攥紧拳头，嗓音嘶哑道，“现在一刀切的痛，总好过以后家宅不宁纠缠不休的痛。可能……可能见得多了，我总害怕……”
谢子雯伸手抱住她的时候，泪水从素凝眼里夺眶而出。这些日子的生气、难过、委屈、痛苦、不甘……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口子，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青梅竹马的情份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放就放呢。只是对于这份感情的表达，两人呈现出来的方式不同。
骆韬是外放了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伤心和不甘，素凝则是往里藏了起来，所有的情绪都自己独自消化，所以外人看起来，珍惜和不舍这份感情的只有骆韬，素凝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乐天人。
可是，在一份真心投入的感情中，又有谁能全身而退呢？
两人抱着又哭又笑，最后也不知是谁安慰了谁，反正是把两人最近压抑的一些负面情绪都发泄了，这才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