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贬为庶人，到重新成为亲王，三皇子夜澜荇只经历了短短数月。要说遭劫，确实一夕之间从天上到地下，可要说就此失了圣宠，如今已无人敢有此猜测。
“百越国的五皇子是在除夕早上进宫向皇上提的亲，文武百官无一知晓，直到皇家宫宴结束，才陆续有消息传出。
说虞贵妃在御书房跪了几个时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皇帝贬了他的儿子，又远嫁了她的女儿，求皇上也把她送出宫去，就当从来没有她这个人。”
以虞贵妃能说会演，千娇百媚的仪态，这个场景应被她诠释得百转千回，我见犹怜，不然怎么可能就轻易打动了宏光帝。
可惜由一板一眼的月行转述出来，旁人是体会不到美人的妖娆动人，至少他的主子姜玄宸就没体会到他用语中的美。
“这消息是从宫中传出来的？”姜玄宸淡淡问道。
“是，虞贵妃刚进御书房不久就传出来了，若主子在乾京，应该会第一个知道此消息。”
姜玄宸平淡地看他一眼，月行忙闭口，躬身退下。
前有太后在宸王府硬塞进一个女人，后有宏光帝大赦暗害过自己的瑜王，皇家的这一出是要做给文武百官看了。
姜玄宸独自在偏厅静坐了好一会儿，昏黄的烛光勾勒出他俊美的侧脸，仍是面无表情的沉肃着。
他抬手招来月行吩咐了几句，又写了几封书信，才又回到厢房继续去看谢子雯所谓的计划书。
谢子雯笔耕不辍，书案上已经写满了好几页纸张，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姜玄宸一张接一张地翻看，脸上的表情从不动声色到略微惊讶，最后将目光落定在谢子雯正专注写字的侧颜。
原来，她说的要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是这个意思。
谢子雯放下笔时，天光已大亮。她揉了揉发酸的臂膀，这才闻到淡淡的饭菜香味，抬眸正好看到姜玄宸笑盈盈地看着她。
“怎么样，我写的你都看了么？”瞧见她写好的纸张都被姜玄宸晾干又仔细整理好归到了一起，谢子雯心情极好的走到他近前。
姜玄宸点点头，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大手握住那双有些僵冷的小手帮她暖着。瞧着她安安静静地窝在自己怀里，明明身中剧毒前途未卜，却还心心念念要怎么助他，一颗心就突然柔软到不行。
“雯雯，不要走了，跟我回王府吧。”
谢子雯呼吸间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讷讷道，“可我答应了容姑姑要陪她回药庐。”
姜玄宸说出那句话才想起府里还有一个女人没有解决，她现在回去只怕也不妥，谁知道那个原冰儿会耍什么手段。可让谢子雯一直跟段熙城的人在一起……
“姬神医写信请来了他的师兄，莲香丸的解药在他们二人的合力之下，会很快有进展的。”
听他提起这个，谢子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配制解药需有人试药，那姬神医是找的谁试药？”
“雪玉夫人。”
谢子雯虽然早有怀疑，仍略微讶异。
“飞影门一直在关注雪玉夫人的情况。”姜玄宸垂眸捏捏她的手指。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谢子雯却察觉到他情绪的紧绷。
谢子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问，“莲香丸毒发是不是很……”她不知要如何来形容身体内部的腐烂。
如果有现代的医学仪器，应该能很清晰的看到。
“雪玉夫人偷偷从段府跑出来时，她的毒已经完全从身体内部蔓延到了外部。”姜玄宸闭了闭眼。即便是见惯了战场中的各种残忍画面的他，也不太想再一次直面雪玉夫人如今的状态。
就像是一具腐烂却可以自如行走的尸体，可那并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一想到谢子雯也有可能会变成那个样子，姜玄宸就控制不住油然而生一种暴虐的情绪，想要将研制这种毒药的人给碎尸万段。
“飞影门的人在雪玉夫人刚离开段府就把她秘密带了回来，后来通过姬神医的劝说，一方面保证不泄露她的行踪给段文峰，另一方面承诺尽力研制出解药救她，她才最终答应在我们的安置地住了下来。抑制莲香丸发作的药也是在雪玉夫人多次试药的情况下才研制出来。”
姜玄宸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的描述，谢子雯却能想象到他们当时与雪玉夫人见面时的场景，恐怕并不是那么友好。
雪玉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偷偷离开了深爱的人，难怪上次去段府，段文峰要试探她。
谢子雯道：“段尚书已经在怀疑雪玉夫人的失踪与你有关，你还是要多注意此事。”处于疯狂中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没人会预料到。
“嗯。其实不只是段府，洛天宇也在四处打探雪玉夫人。在他回南陆之前，可能还会出些什么事。”说到这里，姜玄宸眉梢动了动，沉声道，“你现在离开乾京也是好事，太乱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我就在药庐陪容姑姑养病，顺便训练一批小徒弟出来。”谢子雯手指点向桌上的那摞写好的纸张，莞尔道，“等到我们下次见面，说不定就能看到我的训练成果了。”
见话题转了回来，姜玄宸把早已侯在门外的月行和燕弋叫了进来，对谢子雯道：“你的计划书我都看了，我会全力支持你。月行会先从飞影门选一批人过来备你调用，燕弋的悟性强，由他前期协助你也能事半功倍。”
姜玄宸略一思索，又道，“然后把雪狼召回来陪你在身边，哪怕是震慑震慑人也好。虽然我很想让你放一堆毒蛇毒虫在身边……”
这话一出，别说旁边的月行等人偷着乐，就连谢子雯听了也忍不住笑，没想到堂堂正正的将军有一天也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啊。
两人就着计划书上的内容又做了一番讨论部署，并吩咐月行和燕弋先去做相应的准备工作，直到日头都升了起来，才总算把事情做了个七七八八。
新年的第一天，初升的太阳透过窗户上红红的窗花照射进来，映在人脸上像笼着一层润泽的光。
谢子雯迎着阳光微眯着眼，神情慵懒，对姜玄宸道：“希望明年的除夕，你可以验收到成果。”
姜玄宸眼眸深邃地看着她，“不，是我们一起验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