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宸抱着谢子雯没起身,肃声回了一句:“来客全部挡回去。”
“主子,江知府前后已来了三次。”月令提着声音,硬着头皮道,“之前的拜访都推了,可这次递进来的话,说是事关大周社稷,不得不冒险一禀。”
“本王若是不来,就跟社稷无关了?”前一刻对着谢子雯还温言柔语的姜玄宸,此时的声音如同结了霜,判若两人。
月令语塞,顿了顿又道:“江三公子也来了,说给主子带了……好礼。”
姜玄宸眉峰微动,谢子雯敏锐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有瞬间的僵硬。
“我想见苏茶问问中毒的事。”谢子雯从他怀里探出半个脑袋,露出清浅的笑,“我能醒来多亏了她吧?”
姜玄宸注视着她晶亮的双眸,半晌颔首,“也好,让她来陪陪你。”说罢,伸手顺了顺她柔软的发丝,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站起身来,“我去去就回。”
谢子雯乖巧的点头,目送他走出门去。
这趟江南之行的公干恐怕比预期得要麻烦......谢子雯半倚在软枕上,想着姜玄宸刚才的神情,垂眸思忖。
朝堂之事谢子雯不懂,也很少主动询问过,只是如今夺嫡之争渐趋白热化,很多事情怕是想躲也躲不开的。只是如今自己这样,不说对姜玄宸有何助力,反倒......
珠帘轻响,一脸淡然的苏茶端着汤药走进来,打断了谢子雯的沉思。
闻着浓浓的苦味,谢子雯也只是轻蹙眉便一饮而尽。来这古代近一年,暗箭难防,大小伤不断,各种汤药早就习以为常,再加上跟着容姑姑学草药的这些日子,她都快无师自通了。
暖言不在,苏茶自然地服侍谢子雯漱口净手,一边淡淡地嘱咐道:“王妃的身子需要好生休养,若是再有大的闪失,怕是神仙难救。”
谢子雯打量她仔细地规整床榻旁的物品,柔声问:“你师父只有你-个弟子?”
“那倒不是。只是自小在身边服侍的仅我一人。”
难怪性子虽冷,手脚却利落。谢子雯微微颔首,凝着她又问,“苏茶,出自鬼医之手的七日散你可曾听过?”
苏茶给她盖被褥的手微顿,轻点了下头,“知道。是迷药的一种,用药七日就会得失魂之症,且用药之人毫无所觉。”
尽管早前已经从姬神医口中得知了这种药,谢子雯此时再次确认仍是倒吸一口气,如此阴损的毒药,岂非让人防不胜防?
苏茶见她眉头紧锁,又道,“七日散虽毒,但也不是对谁都管用。”
“怎么说?”
“七日散是第一代鬼医在研制另一味毒药时无意中所得。”苏茶娓娓道来,“只是阴差阳错,在试药过程中因为试药人出了意外,这才有了令人丧失记忆的七日散。”
鬼医谷中的药师除了亲身试药炼药,养在谷中的试药人更是数以万计。这些试药人天长日久的被各种药物浸染,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而各种药物在身体中相互吸收,相互影响,在后期的试药过程中难免就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症状,七日散的偶得正是来自这些体质出现了偏差的试药人。
“能让七日散发挥药效的人均是体质极其特殊之人,不说别的,此人身体中至少要有数种药物融入了血脉,且还能身体康健平安无事。”
说起这段久远的故事,苏茶只是寥寥数语带过,个中详情她也不知,只是在研习师门毒药时偶听师父提过几句。
谢子雯想起梦中情景,心下骇然。垂眸默然半晌,终是怅然叹息一声。原来与姜玄宸的相识并非偶然,冥冥中早就被人安排而不自知。
唯有一事不解,姜玄宸是否也没有此段记忆?
谢子雯压下心底的疑惧,面上不显分毫,再次问向苏茶,“你可有七日散的解药?”
苏茶摇头,“唯有鬼医可解。”
谢子雯心下苦笑,新一代鬼医还未出世,眼下如何能解。
苏茶何等聪慧,察颜观色就知谢子雯所想,遂道:”王妃不妨找我师兄一问,或可有些办法。“
”此事稍后再说。你陪我出去走走。“
三月的江南乍寒还暖,虽是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怎奈湿润多雾,谢子雯走出廊下一头迎上冷浸的空气,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匆匆赶来的暖言将手炉塞到她的手中,正要说什么,就见谢子雯摆了摆手,眼睛看着前方某处忽然驻足不动了。
青云庄耗费巨资,除了鳞次错落的雅致院落,亭台楼阁,数不清的名贵绿植和鲜花,还有马场、湖泊和温泉。
谢子雯眼望处是一座二层高的阁楼,靠湖泊的一面有一栏美人靠,一位年轻的公子正端坐于八仙桌前执笔写着什么。
不知是否察觉到有人注视,那公子忽尔抬眸朝谢子雯看来,隔着远远的距离冲她微微一笑。
“那是江知府家的三公子。”暖言低声道。
谢子雯想起姜玄宸刚才听到江三公子来访时的反应,眼神微微闪烁,缓步走了过去。
三人来到阁楼前,江怀清早已等在湖边的紫叶李树下,敛眉垂目,冲谢子雯深揖一礼,“草民江怀清拜见王妃。”
到得近前,谢子雯这才看清江公子清俊中透出的冷和锋利。
很显然,这位江公子也毫不掩饰周身的煞气,见礼后身形挺直得就像一柄出鞘的冷剑。
暖言神色微变,上前一步,隐隐护在谢子雯身前,斥道:“大胆!竟敢对王妃无礼!”
江怀清没有理会暖言的戒备,直视着谢子雯澄静的眼眸,冷幽幽道:“王妃这是把以往的事擅自一笔勾销了?这可不是欠债人该有的态度。”
要说威势,这大周还有谁比得过姜玄宸战神的威势?谢子雯最早可是每天都顶着姜玄宸迫人的威压过活的,如今再面对其他人的煞气已然很稳得住。
谢子雯拦住暖言要拔剑的手,“江公子久居江南,可能没听说我得了失魂症的事。你所说的欠债一事,还望道知详情。”
“失魂症?”江怀清的神色逐渐转为凝重,敛了周身的冷冽,迟疑问道,“以前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
谢子雯淡道:“是,都不记得了。在我看来,今日与江公子是初见。”
江怀清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谢子雯的神色,半晌,似是想通了什么,眉眼倏然绽笑,只是笑容带着一股凄然,“我倒是忘了,凭你的本事,区区失忆又有何难……”
说着,眼神又犀利起来,言语咄咄逼人,“但是你所做过的事别以为就此一笔抹去,我师妹的仇,总要找你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