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宸听完暖言的叙述，思绪有短暂的游离。
鲁怀武这番出现几乎肯定又是冲着谢子雯而来，从乾京到江南，知道谢子雯曾被炼药，且体质特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目的，到底何在？
“你们先回青云庄，若王妃问起，将此事详细告知便是。”
“是。”二人领命退出，暂且不提。
姜玄宸重新看向范文玉，“许魏言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范文玉面露尴尬，“此事草民确实不知。只是推测这是什么人早前就设下的局，要败坏王爷的名声。譬如今日这事，无论许家女儿是生是死，外面传开的流言皆会对王爷不利，若有人再蓄意煽风点火，将此事呈到了御前......“
范文玉思忖着又道，“这事不一定是许魏言做的，也可能是其他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还需王爷详查。”
姜玄宸淡笑，“倒是一心为本王。”
范文玉垂眸，“草民不事二主。”
“你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脑袋就要不保。”
范文玉没接话，规规矩矩地站着。
姜玄宸敲了敲桌子，月令捧着茶水托盘进来。
“说说福泽寺查到的事。”姜玄宸拎起茶壶，自斟了一杯茶。
“回禀主子。福泽寺中的一位解签僧人，自十日前就在给各官家女眷解签时频繁提到‘得战神庇护，遇难呈祥’等字句”
范文玉一惊，抬起头来看向姜玄宸。
月令继续道：“这些女子虽然没有尽信，但确实都有派下人来青云庄周边打探主子是否出庄之类的信息。许魏言的女儿是比较执着的一位，几乎每天都亲自过来，就等在庄外附近。属下再探究竟，原来这许颖还接触过一个人，说她天生富贵之相，能嫁入天潢贵胄之家。”
姜玄宸抬手，示意月令停下，又问范文玉，语气仿佛漫不经心，“范公子再推测一番？”
范文玉失笑，摇着头，面上神色却渐渐严肃，皱眉沉吟道：“这事的矛头直指王爷，损毁王爷名节可大可小，背后之人煽动的又是官家女眷，若皆传出与王爷有私情，就怕最后演变成结党营私……
再者，王爷与其他皇子相较，最大的优势就是‘战神’之威名。战神是王爷的功绩，可若王爷的‘战神’二字凌驾于君威之上，到时成也萧河、败也萧河……”
范文玉慢慢停住了话头。
福泽寺这事看起来似乎不值一提，可若往深了究，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背后之人显然是想要釜底抽薪，去了宸王曾经的大将军的“势”。
这皇家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沾染的，真是步步惊心，处处陷阱，稍不留神，命都得丢得稀里糊涂。
范文玉心下慨叹这皇家权谋，却又隐隐带着些兴奋。自己不就是嫌江南的水太平静了吗，那就到卧虎藏龙的乾京城趟趟浑水。
姜玄宸眸中漆黑，饮尽杯中茶水站起身来，“风雨欲来。隔这么远都能使下三滥的绊子，乾京还不知有多少埋下的小动作。”
他对月令道：“不必再耽搁，连夜审了犯人，先把折子送回京城。”
“是。”
“范公子。”姜玄宸目光深邃的看向范文玉，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无端的压力，“我宸王府的门，难进也难退，你可想好了？”
范文玉收起折扇，恭敬拱手：“草民万死不辞！”
宸王遇刺的折子分别被江知府和刘都尉八百加急送往乾京。
皇帝收到折子的当天，早朝上刚好有臣子参劾宸王，说他领了钦差下江南巡查事务，不仅私带家眷前往，还与地方官员私交从密，有滥用职权假公济私，及结党营私之嫌，请求皇帝彻查。
宏光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宸王奉旨巡查江南，朕都还未收到任何消息，没想到诸位倒是耳目灵便。”
出列的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大周的律法规定，凡去地方外勤的官员，都要派遣都察院的御史随行，一为监察，二为便宜行事。
宏光帝这次派宸王巡视江南，不仅没有都察院的人，就连大内也没有派内宦跟随。言官们心中不快，又被别有用心的人怂恿着，一早就把得来的消息参了上去。
他们不知宸王明面上是巡视江南，暗里却是探查谋害后宫的大罪。宏光帝坚信此事是内外勾结，不信宫里人，所以锦衣卫都没派，多话又不嫌事大的言官更不可能派去随行。八壹中文網
汪御史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心下露怯，面上却还振振有词，“御史有纠察百官之责，宸王既然有嫌，就应接受监察。还请皇上不要厚此薄彼，寒了其他朝臣的心。”
御史不依不饶，皇帝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只好留中待发，早早退了朝。
及至晚上看到刘都尉上的折子，皇帝在心底慢慢琢磨了一轮，才把隐忍了一天的脾气发了出来：“把那个言官就地革职！他既然喜欢监察地方庶务，那就发配到岭南，每日记录田间劳作日常，一日不得偷懒！”
秦旭给皇帝奉上茶水，劝解道：“宸王第一次出京办差就是宫中大事，被人盯上在所难免，不过宸王武艺高强，又是个谨慎的性子，他在京城都不搭理百官，去了地方自然也不会突然改了性子。皇上无需太过忧虑。”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说这事是谁做的？”
秦旭面带犹豫，顿了下低声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皇帝双手在案桌上微拢，一脸深沉的看着几道折子，不笑也不怒，平静地说：“朕年岁大了，儿子们都等不及要坐上这个位子。可是他们都不想一想，朕没有立太子，也没有太傅教他们任何一个什么是帝王权术。如今却都想上来争一争，可他们要拿什么来争呢？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攻讦掣肘吗？”
秦旭垂手躬身，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