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寂静,仅有轻风拂过廊下窗棂,发出呼呼声响。
良久。“我跟你去西宁。”谢子雯稍微仰起了身,看着丰拓雄,语出惊人。
丰拓雄扶住茶盖的手一顿,在茶香氤氲的热气里,神色微诧,“你愿意去见她。”
“嗯。若她真是我的母亲,我不会不管。”谢子雯坐太久了,侧头看看天光大亮的院子,顿了顿,“不过,我的养母秦雪……有事。等此间事毕……”
“好。”丰拓雄生怕她反悔,连忙一口答应。他此行来大周的目的本就在于此,至于其他,能缓则缓。
外面晨光倾庭,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谢子雯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负手站在院子里的高大背影。
像是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转过头来,一双黑眸犹如寒潭,却在见到她的瞬间,嘴角噙笑,点点亮光若星辰照入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刹那间如烟花绽放,粲然夺目。
凭窗伫立的丰拓雄静默的看着两人,片刻,目光微偏,越过墙头,滑向湛蓝的天空。
太阳要破云而出了。
目送着两人携手走出院子,丰拓雄环顾了一周,发现少了点什么。正要抬腿进屋,冷不防有道声音乍起。
“丰将军,我们院子进了贼,可要去看看?”
丰拓雄神色一顿,抬眼发现姜玄宸的近身护卫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丰拓雄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左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丰拓雄随着月令来到隔壁院子,进到耳房,一眼就看到左南被五花大绑在木椅上。
“将军——”左南乍一见到他,惊喜地喊了一声,触到后者冰冷的眼神,又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把话咽了回去。
丰拓雄只觉面色无光,心里暗骂一声,冷冷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看向月令。
“丰将军,我家主子说了,擅闯之罪这次就免了,但你们要把那位兄弟的底细说清楚。”
丰拓雄顺着月令的眼神看去,发现另外一个角落还用厚实的黑袋子绑着一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犹似一只毛毛虫,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你是……”丰拓雄大手一把揉过那人的短发,透过黝黑的皮肤仔细端详着五官,“顾小风?”
对方一脸懵懂的迎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一口白牙先露了出来,双眼发亮,“你是丰将军?”
“还真是你小子啊。”丰拓雄挑了挑眉,一脸审视,“你怎会跑来大周?”
“当然是——”顾小风灵活的眼睛转了转,目光扫过月令,欲言又止。
丰拓雄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面前,“没事儿,你说。”
“我奉命来保护人。”顾小风撇了撇嘴,微低了头,后脑勺的短发根根直立。
“保护谁?”
顾小风摇头,“不知。”
丰拓雄一愣,“那你如何寻?”
“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我要保护的人。”
“他们?”丰拓雄不解地看他。
“西宁刺客。”顾小风抿了抿唇,带着孩子气的脸上闪过冷意,“西宁派了好多刺客过来,我的任务是阻杀他们。”
丰拓雄眸光微动,“你阻杀的刺客也出现在昨日的密林?”
“当然。”顾小风微垂的头抬了起来,咧开的大嘴里,雪白的牙齿像两排锋利的刀刃,得意道,“我一个人就砍了十几人。”
此话一出,丰拓雄和月令同时抬眼看向彼此,诧异之色如出一辙。
“你见到要保护的人了?”
“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丰拓雄和月令异口同声问道。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怔住。须臾,又心照不宣扯了下嘴角。
“将军,我也砍了不少人啊。”冷落在另外一旁的左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终于逮着话题插了进来。却又在丰拓雄的冷眼中弱下声来,“好歹……把我解开。”
顾小风翻他个白眼,嗤笑一声,“摸进门还没出手就被人捆了,啧,真有种!”
左南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凶狠的盯着他,“你有种,回头干一架!”
丰拓雄起身,抡起大手掌照着两崽子的头“啪,啪”各拍了一掌,“都被人捆了还敢神气,丢不丢人?”
月令见油滑的两人被训得像两只鹌鹑,憋着忍了笑。
丰拓雄睨着顾小风,“快说,那些西宁刺客是怎么回事?”
“丰将军,我只是个兵。要问也得找我老大啊。”顾小风偏头转了转略僵硬的脖子,“我只知道这批刺客人数众多,我老大派人从西宁跟了一路,好不容易探到他们的落脚点。”
丰拓雄:“任务是阻杀刺客,然后呢?”
顾小风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自然是留下来保护我们要寻的人。”
丰拓雄懂了,这小崽子要么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装蒜。
“烦请告诉你家王爷。”丰拓雄冲月令拱了拱手,“这小子不到十岁就离开西宁孤身去了苗蛮,说要找他爹。这么些年看来也学了不少本事,但我保证,他跟那些刺客没关系,更谈不上有什么勾结。若是宸王信得过,就把他交给我。”
月令皱眉,“我要知道他要保护的人是谁。”
二人一同看向顾小风。
顾小风吸了吸鼻子,一脸懵圈样的迎上两人视线,“别问我。”
丰拓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几步过去解开了左南身上的绳子,然后对月令道:“那小子就随你们处置吧。”言毕,拽着左南出了门。
月令目送二人走出院子,回头盯着顾小风,后者抿了嘴,收起了一口白牙,冷漠不语。
“你……”月令停了话头,目光闪了闪,凑近他的耳朵,说得很轻,“我们王妃是你的主子?你们是来寻她的?”
话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顾小风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刚要张嘴,月令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犹如千斤重石,压得顾小风呼吸急促,双眼翻着白眼。
他艰难的看着眼前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双眼骇然,却挣扎不得,“你……是……你……”
“咔嚓”一声轻响,顾小风的颈骨断裂,头歪了下去,无声无息。
月令松了手,原本端正的俊脸忽尔变得有些阴森。他抚了抚脸,嘴角一扯,轻轻关上房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