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布衣甫一露面就与月行切磋了几招,还自来熟地跟姜玄宸打招呼,这番作派让院中的几人有些云里雾里。
倒是那位端坐琴台的琴师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竟是丝毫也没有受到干扰,纤手轻扬中,琴音似玉盘珠落,怡然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
姜玄宸那张冷峻威严的脸无波无澜,“胡布衣?是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声音平静,却是很笃定的语气。
胡布衣笑了笑,“早就知道瞒不过姜将军。这一路上见您的近卫们个个身手不凡,这才想要讨教一二,还望将军见谅。”
姜玄宸盯着他,静默片刻后,忽然起身走至茶桌对面,将一脸懵然的谢子雯拉到身旁,伸手将她紧紧牵住。
谢子雯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孩子气的行为,不由弯起唇角,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带着戏谑和好奇。
姜玄宸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掌心,示意她稍安勿躁,重新看向了胡布衣。
胡布衣眉梢轻挑,被对方这直白过头的暗示惊得咂舌,以咳嗽掩饰了笑意,才缓缓道,“我们此次是为——这位秦小姐而来。”
“对,她在胡说八道!”那短发少年一脸不满,急道,“还颠倒黑白造漓山的谣,若不是正好被我们听见,这好好的名声就被你毁了!”
少年瞪圆了眼睛,看向秦雪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
“小风,休得无礼。”
顾小风撇了撇嘴,冲秦雪晃了晃握紧的拳头,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口。
胡布衣这才将目光投向面色不豫的秦雪,语气带笑,半是揶揄,道,“秦……秦家小姐,能将恩将仇报四个字玩得炉火纯青的,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人,真是佩服得紧哪!”
秦雪抿了一口茶,面带愠怒:“我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不懂?”胡布衣嗤笑一声,左右瞧了瞧,撩起衣袍大马金刀往一块平滑的假山石上一坐,“行,我说来让你懂。”
“我不知漓山为何会选中你来做神鸟的琴师,但你几次三番拒绝又反悔,言而无信在前,得寸进尺在后,最后将自己的姓名给予他人也是你心甘情愿。”
“你说是漓山让你沦落到如此境地,我倒想问问秦小姐,你口中那位乐善好施的富户,为何会将你丢入万蛊洞中养蛊,又为何会指使你以身饲蛊为祸一方百姓?”
“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对不起你?!是你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把自己逼到了今日之困境。”
胡布衣说着话,神色逐渐变得冷然。他本就眉形锋锐,此时便显得眼神格外冷戾,最后连声音也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杀气,“三座村庄,数千条人命,生不如死的蛊毒折磨!秦雪,你这条贱命赔得起谁!?”
胡布衣最后一句话出来时,顾小风冲着秦雪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狼心狗肺的东西,披着人皮的恶魔!”
那眼神中带出的狠劲,分明是想将秦雪碎尸万段的仇恨。
秦雪的脸色几经变换,少顷,却嘴角轻牵,倏地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我倒是谁,原来是从最南边来的故人。”
她纤指一抬,衣袖滑落间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臂,几只墨黑的细小虫子赫然在上。
秦雪阴恻恻的笑容爬上眼角眉梢,“今日进了这院子的人,还有谁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