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布衣怒极反笑:“秦雪,你可真是死性不改。枉你出身富户之家,从小诗书礼仪精心教养,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你敢在这里动手,还真要把整个秦家一起拖下去为你陪葬不成?”
秦雪看着自己手指尖上蠕动着的虫子,眼风都没给胡布衣,只斜睨了一眼姜玄宸,弯唇嗤道,“还以为你要拿什么来要挟。秦家予我的生恩,早在将我困在这深山古庙时就已恩断义绝。如今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没半分关系。”
“好一个恩断义绝!好一个没半分关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老夫人由郑嬷嬷扶着,颤颤巍巍,踏进院来。
那兀自抚琴的琴师终于住了手,起身朝众人敛衽行礼后,走下琴台恭敬的将秦老夫人迎入亭中。
前几日还在谢子雯面前念叨着“女儿多年音讯全无”伤心抹泪的秦老夫人,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这位“失踪”女儿面前。
谢子雯眸光微动。她料定秦家得知锦云山庄要终止合作后,老夫人一定会明白原委,也定会亲自找上门来。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典雅富丽的木谨色衣服,袖口和下摆都有花纹精绣,张扬着藏都藏不住的华丽。
都说秦家在江南商贾圈中没落了,但看老夫人的派头,以及留给秦雪的这座独一无二的田庄,怕只是敛了曾经的锋芒,选择避世蛰伏而已。
老夫人来到凉亭并未看秦雪一眼,首先对姜玄宸和谢子雯俯身行礼。嘴里连声告罪道,“民妇隐瞒女儿的下落,欺瞒了王爷王妃,罪该万死。”
姜玄宸面沉如水,半晌未发一言。沉重骇人的威压在屏息的安静中愈发令人惴惴。老夫人的手有些颤抖。
“老夫人,你还是先把自家事料理了罢。”姜玄宸虚抬了抬手,声音冷冽,淡声道。
宸王这是把重心放在了秦雪身上。老夫人定了定心,谢恩落座,这才重新审视起自己嫡出的女儿。
眼前这张美人脸虽然已看过了无数遍,老夫人仍是无法将“她”与自己的女儿联系到一起。
这哪里是儿时那个粉雕玉琢娇俏可爱的秦雪,分明就是一个披着美人面具的陌生人!
或许,在失去秦雪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秦雪”了。
“与秦家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好!好!好!老婆子我要强了一辈子,却用金玉养出了一个六亲不认的女儿……这是我作的孽啊!”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潸然泪下,道,“雪儿,你当初人不人鬼不鬼,带着一身伤痛回到金陵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不成?”
“若不是我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找来蛊师压制你的蛊毒,你焉有命在?若非我重金悬赏寻来神医和佛门高僧,你焉能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些年?”
“可我万没想到你竟与那些人还有联系!雪儿啊,你我母女一场,即便是看在十几年朝夕相处用心栽培你的份上,也不该如此伤母亲心啊……”
秦雪沉默地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眼神晦暗不明。她在这场声嘶力竭的痛哭中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母亲,你知道女儿最恨的是什么吗?”秦雪忽然喃喃自语,语音低不可闻,“你把秦家的嫡女身份给了我,却没有把这份命中带贵的幸运给到我……”
“知道漓山的神鸟为何会选秦雪做琴师吗?因为秦雪的女儿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