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圣殿主位更替?继任者黎莫?!
黎莫是裁决圣殿最高执事,按理说,他是下一任裁决圣殿主位,当然,如果汐的寿命能维持百年那么他会做一辈子的最高执事。
可他怎么会突然成为新一任的幻梦圣殿主位?
难道说,梦与黎莫之间并非是自己最初认为的那种单纯的恋人关系?最重要的是,黎莫继任,他们两人之间又该怎么办?
洛依贝根本无法想象心思深沉到难以揣测的梦会突然面临寿数将近这种问题,她最近的行为举止也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或许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女孩伸手拂开衣袖,带有七枚火焰坠饰的银链环绕在腕间。
她用指腹依次轻划过象征汐、桑落与银的三枚火焰坠饰,灿金沙流火焰、幽蓝火焰以及纯白火焰相继腾起又在她经过后缓缓熄灭。
银点亮纯白火焰坠饰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守护者,两人之间血脉相连,荣辱与共,本身就存在一种守护誓言关系。
桑落点亮幽蓝火焰坠饰是因为她挽救了整个海族,她相信她,鼓励她,愿意协助她。
汐主动点亮属于他的那枚火焰坠饰时执行了一种艾维拉家族内部最为崇高的礼节。那代表着他愿意以剑与荣耀捍卫新任继承者的尊严,他在宣誓忠诚。
剩下的四枚火焰坠饰各象征梦、绝影、哥哥以及一位特殊的存在,他极有可能是纳尔。
这条银链隐藏着很多秘密,它的意义甚至超出了守护誓言的范围。
被点亮的火焰坠饰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有这三个人知道。
尚未点亮火焰坠饰的梦不该在此时离去,但她的寿命却已临近。
如果梦陨落,火焰坠饰无法全部点亮,这是否会与家族覆灭有直接联系。还有汐曾经提到的“北屹”这个名字,他是谁,为什么亚斯兰大陆上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扑朔迷离。
眼前的景象忽然被一片黑暗代替,有一双冰凉的手覆盖住了她的双眼。
“怎么不去床上等我?”他清润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在耳畔。
他的声音很好听,冰冷的,温柔的,轻缓的,平淡的,引诱的,嘲讽的,连慌乱发怒的音色都是那么的悦耳。
“我……不想睡。”洛依贝寻了个理由回道。
得知梦的事情后,她的确暂时睡不下。
“那我陪你。”他欣然回复,直接将女孩抱到了铺有白绒毯的沙发内。
“明日午间我要去参加元老院会议,可能会跟汐聊的晚些,你……可以先去看望莫奈尔公主。”
她的眼神纠结得要命偏偏嘴上还要装作很大方,看得纳尔“笨蛋,装什么大方?放心吧,我会等你哥哥一起去。”
两人闲聊一会,纳尔一反常态地主动交待了自己晚归的原因。梅涅尔家族做下的那件事他适当进行了隐瞒,只言明自己手中有对方的把柄,可以为她所用。
非必要时刻,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过去的阴暗面。
洛依贝显然没想到纳尔会突然这样坦诚,她更没想到身处萨诺兰内部,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凭借一己之力影响到四大贵族中财力最为雄厚的梅涅尔家族。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在她印象中,他很少会主动提及自己做过的事情。
纳尔宠溺地轻敲着女孩的脑袋,笑道:
“是你说要监视我,我的一切行动你自然都要知道。
“我喜欢你监视我。”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这倒像是他主动送上门汇报行踪和目的以供她监视。
夜晚降临,血脉亢奋,这就开始发情了?洛依贝用胳膊肘轻撞男人腹部,“正经点。”
纳尔低笑一会没再撩拨她,他环住女孩提起了自己留意过的一些事。
“我在学院内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艾斯内斯作为白夜创建的第一座学院一直保留着一项传统,每年的四月与十月中旬裁决圣殿与杀戮圣殿会入驻学院几日进行内部人员统招。
“圣殿会设立相应考核,考核一般会挑选难度适中的一些任务。考核通过的学员相当于圣殿投放入学院的历练者,毕业后将成为圣殿正式成员。
“但杀戮圣殿除去任务考核,还有一条规则,以修习毒药为主的制毒师,阶品达到一阶及以上,一旦报名可直接通过考核,且杀戮圣殿会在今后提供相应资源继续培养此类药师。
“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叶他有意将你培养为一位制毒师,而这恰好能助你通过杀戮圣殿考核。”
杀戮圣殿竟有这样特殊的规则,仅是一阶的制毒师就能够破格录用,能让绝影开出这种条件的“制毒师”应该是一类非常稀少的存在。
但她深思熟虑做出加入杀戮圣殿的决定,并不是想要成为一位制毒师,她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复仇者。
父亲的夙愿让她回归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离去了,可杀害他侮辱他的人还活着。
只要雪漠还活着,无论父亲生前多么忠诚,他“弑王者”的污名永远无法被洗掉。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位佩戴着精致血蝶面具的女孩,荆棘上方繁花绽放又凋零,恍惚间她将右手中的匕首递向了她。
洛依贝忽然流露出悲凉的笑意,自嘲着说道:
“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弱小又无知,过去我曾以为我善良单纯,我看着小动物被杀死都会觉得残忍,可现在我才发现我一点也不后悔以那种方式杀死萨雷斯。他该死,即使时间倒退,我只会将刀刺的更深。
“那把匕首插进他眼眶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就像一个碎裂的玻璃球。他死死地盯着我,可我一点也没有怕,我搅碎了他的眼睛,因为我讨厌他看着我。
“我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陌生,就好像我自己也看不透我自己的心。”
她的嗓音虽然很轻,纳尔却听出了她言语间的迷茫,他没有出言安慰,转而用手覆盖住她的双眼。
“洛依贝。”
她听到他在轻唤她的名字。
“我说过我会教你如何欺骗,但一切欺骗的手段都无法欺骗自己,欺瞒自己,你终会疯掉。这一点我相信你不会犯下与我相同的错误,因为你对自己的转变非常敏感。”
他顿了顿,音色略微低沉。
“告诉我,你前往那座大楼救下任清栩有什么目的。”
“目的?不,她向我求救,而我有能力救她,如果我不去,她会有危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很好。”纳尔适时打断,“救她对你而言除去友谊层面没有任何益处,但你依然去救了她。”
他继续问:“你我第一次发现莫奈尔留下的印记时我要求你协助我,你当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明知极可能有危险为什么还是答应了我?”
洛依贝稍作思索便回复:“因为你……你看上去很严肃,你很担心她的安危,我相信你会保护我,还有……我想见到她,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能解读印记。”
“我们当时并不熟,只是因为我很严肃你就轻易相信我,可如果我是在伪装,是要通过自导自演故意诱骗你主动踏入险境呢?我杀死你,空间执法部会拘捕我,可如果是你主动踏入结界被雪漠杀死,他们不会定我的罪,因为我是你名义上的同伴。”
洛依贝听的一阵后怕,还真没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是背后的男人太有心机还是她太单纯?
纳尔依旧没有挪开手,他能感受到女孩微微颤动的睫毛,它在频繁轻触自己的掌心。
“洛依贝,你该记得,你为逃脱与严羿搏斗的时候,割伤了他的腕部,刺伤了他的腹部,但第二天你们将他送去派出所后他甚至具备了自主行动的能力,你是不是一直以为那些伤口都不足以致命?”
“什么意思?”洛依贝的声音透出质疑。她记得当时被制服的严羿一直是银在看守,送严羿去派出所的路上也是一直由银背着他。
纳尔忽然不再言语,直到洛依贝因为不安唤住了他的名字,他才轻声开口:
“他的伤口出血量很多,尤其是腕部,你划开了他的动脉。我告诉你他最后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去得到任清栩,因为那场搏斗过后他止不住那些血,他以为他要死了,他当然要不顾一切地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是我用药剂吊住了他的命,守护者银将你们的衣服和整个搏斗现场做了相应处理,因为我们不确定严羿的死亡是否会对你造成影响,他的死极有可能会引来空间执法部的关注。
“他的命贱,但你不一样。这些,银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他不会告诉你,因为他知道趋利避害,任何时刻,他都会以你的利益为主。这些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他不会欺瞒你。
“萨雷斯不是你杀的第一个人,你杀死的第一个人是严羿,但你不知道,你拿起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杀意,因为他将你逼到了绝境。
“你的心和潜意识里一直都知道,这种境地,不想任人宰割就只能去杀人,而比被杀更可怕的是遭受凌辱。”
纳尔听得出洛依贝的呼吸频率有些乱,他凑近女孩耳畔轻言:
“这个答案你知道,你只是自我怀疑无法证明,现在我替你证明它。
“我的女孩,你的善良单纯是真,你的杀意也是真,这并不是虚伪,这是你的天赋。
“善良和单纯不是弱点。你只是还没学会利用这些,人们会下意识警惕具有威胁性的强敌,但他们极易忽略一些单纯弱小的东西。善良与单纯加以利用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男人挥手在女孩面前具现出一面镜子,直到此时他才缓缓将那只覆盖着女孩双眼的手收回。
虚幻的血色镜面里映出了女孩的容颜,那张脸清纯无暇透着点可爱,不算是什么倾城容貌,但有着她独具的纯净气质。
洛依贝看到她的眼瞳里此时沉淀着幽深晦暗的光泽,内里如同一片死寂的海洋,深邃到要将她彻底吞噬。
这让她想起了绝影的目光。他眼睛深处禁锢着一只野兽,外人只能窥探到最表层,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始终在被那只野兽注视着。
她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这种光,她触摸着自己的眼睛出神。
原来,她早就变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雪漠的无情抹杀,从那个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因为,不想被杀,不想被杀就只能拼死反抗。
“这张脸是你的武器之一,记得么,你用它迷惑过埃伦,就连我也被你迷惑过。
“你过于纯净,就像一块毫无杂质的玻璃,但有时候这份纯净会让被这张脸迷惑住的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接近你,然后毁掉你。你一定要小心。
“现在你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么,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你的灵魂形态会与杀戮有关。因为你,是一只肚子里藏着利刃的小白兔。”
他循循善诱的话语终于结束,男人用手重新盖住了女孩的双眼:
“今天就是我教授你的第一课,看清你自己的本质。
“睡吧,我的女孩,长夜漫漫,你的路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