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灭门之痛、与家人阴阳相隔来说,这些身体上的疼痛不会将她打倒。
再说,这里的人,谁身上还没点伤呢?
那些守卫又何曾把他们当人看了。
酷暑的盛夏,艳阳高照,炙烤的阳光像是要将人晒化了一般。
黏腻的发丝贴在脸颊上,伤口也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开始发炎,甚至开始发黑流脓。
可容寂就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低头不语只顾干活,一趟一趟拖着沉重的麻袋到那肮脏的泥潭中,眼底满是坚毅和仇恨。
父亲,母亲,你们等等阿寂,等阿寂报了仇就去找你们,很快,很快就好……南方的烟瘴之地,气候恶劣,蛇虫鼠蚁数不胜数。
再森严的守卫也没办法完全防住这些毒物,更何况是这样的流放之地。
遇到这样的盛夏时节,便更容易爆发疫病。
这里的守卫没有人把他们这些被流放者当人看,生了病就只能等死,然后一张草席裹了扔进乱葬岗;若是染上了疫症,便一辆木板车拖到野外去,然后一把火烧了。
虽然死的潦草,到底也算是解脱了。
容寂待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在等机会逃走。
这些年里,有无数的人想要逃跑,可从来没有人能成功。
被守卫追回来后,便吊在十字架上,不能进食不能进水,每日还要承受着鞭刑,直到下一个逃跑的人被抓住,他们才会被换下来。
若是等不到,就活活饿死渴死,再丢进乱葬岗。
容寂不是没有心动过,可她知道,那都不是最好的时机,她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那些身强体壮的守卫。
所以,她要等。
大约是上天怜悯,营地终于爆发了疫症。
即便日日喝着防止疫病传染的草药汁,但每天依旧有无数的人被拖去野外烧死,守卫们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们这些传染源,也顾不得日日鞭笞他们干活。
容寂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看着在外巡逻的守卫一日比一日松懈,面对身体不适稍显病症的人就立时三刻将她们放在板车上拖走,甚至连确诊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人想被活活烧死,所以当容寂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时候,守卫毫不犹豫地将她和其他人一起拖到了野外,扔到一个被围满了稻草和木头的高高的木台子上,一把火点燃,看着火烧起来后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容寂看着身旁满眼惊恐,声嘶力竭的众人,果断地将紧紧抱着柱子的小姑娘一把拖了出来。
“姐姐?”
小姑娘满脸泪痕,吓得面色惨白,看到她之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一边哭一边惊恐地看着下面熊熊燃,烧的烈火。
容寂看了一眼火势,来不及安慰她,皱着眉急急地问道:“你染上了疫症?”
小姑娘猛地摇摇头,哭着喊道:“没有我没有!
我以为是被扔到乱葬岗,我不知道是要被烧死,我还不想死啊!”
倒是聪明,还能想到借着疫症逃出来。
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看着马上就要蔓延上来的火势拼命地往她身后躲,眼中满是惊恐。
“想活着离开这么?”
小姑娘霎时止住了哭声,瞪大了双眼不停地点头。
“想活着离开这就不能怕疼。”
说完她转头看着愈来愈猛的火势,那小姑娘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办法——她们要从下面的火堆上滚出去。
她白着脸色,实在害怕,有些犹豫不决。
她眼看着蔓延的火势咬了咬下唇,惨白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的!
我不怕疼。”
容寂没说话,用提前偷出来的布将头发重新包好,看了她一眼便伸手将她环在自己怀中,把她的脸紧紧地埋在自己肩窝。
眼中满是坚定地看着熊熊烈火,然后咬了咬牙,抱着她果断地跳了下去。
“啊——!”
木台子下面的稻草堆被堆成了斜坡,容寂抱着那小姑娘从稻草堆上滚下去时,烈火灼烧着她的身体,整个人仿佛被放进了油锅里烹炸,锥心刺骨的疼像是要将她活剥了一般,耳边传来的尖叫声在那一瞬间似乎也听不见了。
直到她们滚到地上,似乎还能听见身体被灼烧的声音和炙烤的味道。
小姑娘被紧紧抱在容寂的怀里,虽然是从火堆上滚了下去,但只有后背和腿上有烧伤,脸上依旧完好无损,只是疼晕了过去。
容寂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脸上和身上被火灼烧的剧痛还未消散,可她一点都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