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秃子惊呆了，他在这些年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看到他的人不是惧怕就是厌恶，从来也没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过话。看这个意思，对方是真心想让自己干售货员。虽然这个叫李海洋的是个体户，可是郑秃子自己也走街串巷做买卖，他深深知道个体户确实能赚钱的。人家生意这么火爆，赚钱那是肯定的了，就是不知道干售货员一个月能赚多少。郑秃子的心理期望值并不高，能赶得上街道小厂的工资他就谢天谢地了。其实刚一回来的时候，他就是想进街道集体性质的小厂安心工作。可是因为他名声在外，在这一片提起郑秃子没有不知道的。那些集体性质的小厂没有一个有胆子接收他，最后才弄得没有生活来源。到现在刘所长站在旁边，李海洋又是练家子，自己那点脾气已经烟消云散。他不由得讷讷地小声问道：“那我干这个活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先说明啊，我可不贪心，有34块就行，30块也行啊。”
听到这里，刘所长也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昨天晚上因为喝得太高兴，说话的时候推心置腹，可就是忘了问薪酬的问题。说到底商人也是逐利的，李海洋虽然买卖干得不错，可是雇个人就多一份开销。这年头做买卖的都是自己干，哪有雇人的，工资肯定是高不了。“你和李姐一样，每个月68，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要是迟到早退或者和顾客争吵是绝对不行的，每次都要被考核5块钱。”
李海洋的话简直就像是今天霹雳。让郑秃子感到一阵阵的耳鸣！68块钱？这在大厂也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这李海洋为啥给自己这么多钱？这到底是真得假的？郑秃子激动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我…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政府和大哥的信任，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刀山敢上火海敢下…”“得得得！你这加里森敢死队呢？”
刘所长没好气地说道，“说一万句不如好好干活，这次你再要给我犯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的，我一定好好干！”
郑秃子眼睛居然湿润了，他拼命眨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正应了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这两年间看尽了厌恶和鄙夷的目光，头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温暖和尊重。李海洋就像是一个兄长，既严厉又温和，看得出来确实是想帮自己。“我之所以雇你来干售货员，可不是让你打架斗殴的，其实你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还是刘所长昨天晚上给我说了你家的情况。”
“母亲病了好几年了吧？我以前懂点医药，等抽空去你家看看，慢性病是需要调理的。据说你妹妹连1米6都不到，应该是营养不良。”
李海洋说着，从自己携带的大包里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包卤货，一把塞到了正秃子的怀里。“这些拿回去改善一下生活，不是给你的，让你老妈和妹妹多吃点，吃得不好会让身体自愈能力太差，病情就得不到恢复。”
郑秃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慌慌张张地拿破棉袄的袖子赶紧擦掉。“郑秃子，怎么还流马尿了？你算是遇到好人了，你得对得起人家这份情谊，对这样的人才能讲义气，明白了吗？”
刘所长说道。“明白，我以后再也不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混了，我要好好工作，孝敬老娘，保护妹妹…”郑秃子说的话虽然不多，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李海洋从怀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郑秃子，然后说道：“你明天换一身衣服，里面是20块钱，去买一身像样的，在我这干活可不能这样。”
“里面写的都是价目表，回去对照那包卤货好好看一下记清楚，如果做生意的时候记错了，造成的损失可是要自己包赔的。”
刘所长虽然在旁边没有说话，可是这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李海洋果然是一个办事情的，这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考虑事情也极为周到，方方面面都做了安排。郑秃子已经是二进宫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很有可能滑向犯罪的深渊，今天有了李海洋，总算是放下心来。李海洋把郑秃子打发走之后，又对刘所长表示了感谢，说没有他前来救驾，自己恐怕早就被板砖开瓢了。那刘所长听了这话也笑了，说道：“我在老远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海洋你还是个练家子，郑秃子这样的不是你的个。”
“要说感谢的话，应该是我感谢你，以后记住了千万别见外，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不违反政策法律，有事尽管开口。”
等刘所长离去之后，李海洋回到店里开始营业，等到接近十点多钟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几个年轻人在远处晃悠。心中明白这些人就是昨天纠缠李姐的那几个，应该是看到自己生意火爆，又打听到是个体户性质的，所以就想来敲诈勒索。今天这些人之所以没有靠近，很有可能是因为看到刚才刘所长和自己说话。能让这些二流子害怕的就是穿制服的，看见自己有官面上的关系，当然不敢上前。只不过明天来这里卖货的是郑秃子，他的那个脾气秉性说不定就会和这些地痞无赖打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员工，不管是打伤了人还是受了伤都要负责任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等到了中午货又卖光了。李海洋在关门上板的时候，看到那些年轻人聚集在一处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但终究没有靠过来。思来想去，李海洋还是骑上自行车，先到妻子店里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奔郑秃子的家而去。昨天刘所长把他的家庭情况和住址都说得非常清楚，这里离向阳院没有多远，很快就到了被称之为8号大院的地方。这在当年也算是最穷的人住的棚户区，房子都是年久失修的低矮砖房，整个大院足有几百户，一片破破烂烂的瓦房紧密地挨在一起。李海洋打听了半天才找到郑秃子的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哭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