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海洋睡到自然醒，一直到了十点多才从家里出来，骑着自行车直奔服装总厂。现在的服装集团已经是全国创汇大户，在整个轻工业是唯一奇迹般的反向销售，占据国外相当市场份额的龙头企业。但即便是如此，李海洋依旧保持了一个创业者的姿态，对他来说排场面子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相比较而言，甚至更喜欢80年代初这种朴素的世界，因为只需要保持朴素的装扮就可以了。在21世纪，商人们开豪车代名表，穿名牌儿买包包，实际上也并不是有多喜欢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无非就是身份的象征，证明自己的经济实力，好融入商人的小圈子，实际上真没什么必要，是一种恶俗的糟粕。甚至有的商人欠了一屁股债，生意也快到了破产的边缘，但依旧是要保持奢靡的生活方式。不然连这个圈子都进不了，更谈不上生意往来和融资。李海洋骑着自行车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了服装厂门口，刚想进去，就听到有人大声喊了起来。“停下！哪儿来的就往里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李海洋扭头一看，两个小伙子肩并肩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笔挺的制服，还真是有一团精气神！“出入厂门自行车要推行，连这个都不知道？”
左边那个小伙子大声说道。“看你穿的就不像是我们厂的，要是想找什么人必须在门口登记，我们打电话把人叫出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听到这话，连李海洋都不由得一愣。自己虽然把服装企业搞得蒸蒸日上，但是像这些劳动纪律，行为规范却没有抓得太死。原因非常简单，在80年代初工人阶级就习惯于这种管理模式。厂里如果来了急活，该干活的时候热火朝天，但平时私自出厂，回家干点儿私事儿也是司空见惯。正是因为这种时代的特性，李海洋对于厂里面的劳动纪律没有抓得太死，只要生产质量进度有保证，其他的都是抓大放小。这两个门卫明显是新招进来的，看着年纪也就是20刚出头，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主。李海洋心里暗暗琢磨，刘家五虎都是保卫科的人，厂里面几个大门的门卫应该归这几个小子管，看来管理有方啊。出入厂门是可以进出自行车的，但是为了防止骑车人把步行的职工撞了，所以厂里有规定，进出厂门必须下车推行。李海洋作为厂长，自然知道这条厂规厂纪，可更知道，这条规矩几乎没有人遵守。80年代的工人阶级性格大多都十分粗犷豪爽，骑自行车进出厂门还得下来，一般人都懒得做。不要说别人了，就是李海洋自己也从来不下车。都是象征性地把一条腿拿下来，自行车依靠惯性滑行，然后直接就上了车继续往前骑。尤其今天已经快到11点了，厂大门根本就没几个人出入，完全不可能撞到人，所以连这个动作都懒得做。可平时只会看报纸，喝大茶的门卫却变了规矩，愣是把他这么个总厂的大厂长挡在门外。到了这个时候，李海洋也只能尴尬地说道：“这事儿我确实忘了，下回一定注意。我就是咱们厂的，不是找人。”
两个门卫明显是刚刚进厂不久，极其的认真严肃，两张脸板的和铁块一样。“你也是我们厂的职工吗？那上班时间不是八点之前吗？这都快吃中午饭了才来？”
李海洋着急进去见关秀山，也多少有点烦躁，就用手一指正在进出厂门的其他职工。“那你看他们不也是工作时间进出厂门口吗？怎么就逮着我不放啊？”
“那不一样，你可疑！”
一个门卫说道，“其他人不是穿工作服，就是拿着饭盒，一看就是工人。”
“我们领导说了，越是穿得体面的人越要注意，这年头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穿的板板正正，其实就是为了混到厂里偷鸡摸狗。”
这两句话说得李海洋也有点上火，自己昨天是坐飞机回来的，穿得一身西装革履。今天早上发现起晚了，所以也没换其他衣服，穿了这套西装就过来了。没想到这两个门卫还真是死心眼儿，死活也不放行，话里话外警惕性虽然高，但实在是太戳人肺管子了！“我叫李海洋，是咱们总厂的厂长，这回能让我进去了吧？”
李海洋有些无奈地说道。“就你？还总厂厂长？”
一个门卫都给气乐了，“比我们也就大个几岁，你要是厂长，我就是省长！”
“李厂长，啥时候回来的啊。”
突然，从门卫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李海洋定睛一看，原来是厂大门的负责人。在当时场子看大门的大多是一些老资格，有很多人在前方车间干了一辈子，因为体能下降就安排到厂大门。这个门的组长姓杨，家和李海洋原来住的向阳院不远，有时候上下班还能碰上，都热情地打招呼。现在看到李海洋和两个年轻的门卫站在门口，还以为是这位大厂长给新员工训话呢。看到是老杨来了，李海洋终于松了一口气：“老杨，快来快来，给我做个证明，告诉你这两个兵，我是咱们厂的大厂长。”
老杨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自己手下这两个新来的把李海洋堵在门口不让进，闹了一场大误会。“他就是咱厂的大厂长，你们两个傻了？公告栏都没看过？连领导模样都认不全，还怎么干门卫！”
老杨一通咋呼，把这两个门卫可吓得不轻。李海洋笑着说道：“他们俩挺负责的，抓我进厂门骑自行车，既然厂规有这一条，那咱们就得遵守。”
“这两位可是新面孔，什么时候招进来的？”
“刚进来几天，是关秀山副厂长安排的。”
老杨笑着解释道。听了这话，李海洋不由得心头一动，如果说这人是别人招进来的倒没什么，可是关秀山为什么这么做？想到这里，示意这两个年轻的门卫回到自己岗位上，然后把老杨拉到了一边。“老杨，咱们门卫是不是白班夜班都有新人安排？而且几个门都有？”
李海洋小声问道。“没错啊！李厂长，你可真是神了，你是咋知道的？”
老杨回道。李海洋心头一沉，看起来这个关秀山已经开始了暗中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