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坐定，顾若薇示意林锦华，往日沉稳的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然后沉声道：“大人，察合台拔起金帐，往龙朔古城的方向来了。”
“淦。”顾若薇忍不住骂出口了。
那确实是大麻烦来了。
察合台，术赤的父亲，也是九公主未来的公公，白狄现在的可汗，是草原真正意义上的所有者。
平日西北说起匈奴，都以部落划分，比如图哈特、科尔沁等等，但他们其实统一属于白狄一支，他们的王就是察合台。
察合台其人，有两个出名的地方，一是会打仗。16岁时，就带着父亲给他的小股队伍，打败了不愿意效忠的琪尔泰人，那时，琪尔泰的人数是他所在队伍的十倍还多。
避实击虚，先弱后强这些风华国将军都不一定能玩转的兵法，在察合台手里，就像是天赋技能一般，大大小小百余场战役，没有一次战败。
和普通好战的憨憨匈奴不一样，察合台会打战，更会管理，自他掌权开始，白狄迅速成长为实力远超红狄、鲜卑，羌族的风华国头号威胁。
而察合台第二个出名的，便是他的弑杀。
察合台从不留俘虏，在北庭坑杀十四万人的史料，光是说起来，都足够让人胆寒。
他是一个活着的恶鬼。
“他来的消息，是他自己传出来的，还是怎么来的？”顾若薇皱紧眉头问道。
总不会是她打劫了几个图哈特下面的小部落，就值得这尊大佛屈尊降贵地拔帐过来大开杀戒吧。
图哈特自己都拖着没动呢，顾若薇做的，压根就没让他们伤筋动骨。
“这就是问题。”林锦华脸上透出灰白色，“消息是京都传来的。”
顾若薇：“......”
京都有消息，但是龙朔古城没听到半点儿风声？
积弊多年的短板此时暴露无遗，面对匈奴，他们简直就是个小聋瞎，没有商业来往，没有人员流动，匈奴在草原上的一切行动他们都没法知道。
要是自己这回撑过这一关，铁定要往死里发展商业，四面八方都给有她的眼线才行。
“不对。”拓跋鸿此时晃晃他的脑袋，忽然道，“察合台送消息给京都，来意便不是攻打龙朔古城才对。”
察合台确实有临战之前送消息给对方的习惯，既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能从心理上对对方施压。
“不然，他的消息应该送到大人你手上才是。”拓跋鸿看向顾若薇。
林锦华便道：“范将军收到了。”
顾若薇和拓跋鸿的目光一下聚焦到了范恪派来的人身上。
“我们将军确实收到了察合台的鹰羽信。”范恪派来的千户拱手，开口道：“但信中也并未言明来意。”
“他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打？”顾若薇捉摸不透这位草原王者的心思。
那名千户又道：“将军还让属下代为致歉。”
明明顾若薇才是掌权者，察合台的鹰羽信却送到了他手上，范恪也在担心，这位年轻的公爵大人不好想。
“范将军多虑了。”顾若薇表示理解，“本官封爵的时候，各处来贺不假，可惜没有一个是真的把我瞧到眼睛里去了。”
匈奴又是最为轻视女人的。
术赤的母亲就是察合台随手抢来的女人，连个名分都没有。
无视顾若薇，范恪这个龙捷军首领，显然就是打交道的不二人选。
见她表情不似作假，千户暗松一口气，继而道：“顾公爵海量，龙捷军上下，为保龙朔百姓，若顾大人有所吩咐，绝不会后退半步。”
顾若薇深受感动，点头道；“有范将军这句话，本官就放心多了。”
范恪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站在顾若薇这边，不论是处于对之前顾若薇拉他一把的谢意，还是其他原因，都能实打实地帮顾若薇分担不少压力。
世上向来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林锦华：“以消息从察合台手里传到京都，又从京都传到龙朔古城的速度，他现在已经离安全线不远了。”
他的声音让顾若薇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察合台要打过来上面。
“我还是觉得，察合台不是要开打的意思。”拓跋鸿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和拓跋鸿完全相仿，林锦华仍然悲观，“秋收在即，这个节骨眼过来，就算一开始不动手，也难说后面不会。”
说完后，他又隐晦地对顾若薇道：“京中还有折子送过来，大抵是询问大人此事发生的经过。”
俗称——兴师问罪。
早就盯着顾若薇还有御史台的各方豺狼，瞅准了时机开始围拢撕扯。
正合老皇帝的心意。
所有矛盾的激发点集中在顾若薇身上，可比集中在他的两个亲生儿子身上好得多。
“要是刘中丞处理不好，陛下又失去对大人您的信任的话。”林锦华颓然道，“朝廷很有可能不会再运粮草矿石过来。”
顾若薇高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