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前厅后,跟在慕辞身边的柳嬷嬷便替她摘下了帷帽。
裴护则站在慕辞身后,冷冷地扫了眼里面的人。
李蓉儿被慕辞折磨过,对她有种本能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她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温瑾昀,却发现,对方压根就没朝她看一眼。
“太傅大人……”李蓉儿本是坐在椅子上,现在试图起身,往温瑾昀那边靠近。
却不料,楚安一道警惕的目光投了过来,指着她喝道。
“你给我坐下!大着肚子呢,没事儿折腾什么。”
这好歹也是李家的血脉,万一在太傅府没了,他们大人也得被迫趟浑水。
李蓉儿只能重新坐回去,再次要哭不哭地看向温瑾昀。
而这时,温瑾昀已经走向慕辞,朝她拱手行礼。
“公主万福。”
慕辞精神恹恹,眼中也透着股疲惫。
她懒洋洋地瞟了眼李蓉儿。
“太傅哥哥找我来做什么,是要继续望江楼那晚之事,请我来做看客吗?”
楚安冷汗直冒。
公主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温瑾昀不仅不恼,还淡淡一笑。
“公主,请坐。”
慕辞并未理会他,而是径直迈着步子走向李蓉儿。
随着她越走越近,李蓉儿的身体已经抖成筛子,连楚安都替她捏了把汗。
但这前厅里的众人,没有人一个上前阻拦的。
慕辞站在李蓉儿面前,天真无辜的脸上浮现慑人笑容。
明明是仙子一般的脸庞,却如地狱鬼差一样,叫人恐惧战兢。
李蓉儿求助地望向温瑾昀,对方却看着别处。
慕辞伸出手,手指落在李蓉儿隆起的小腹上。
李蓉儿吓得大气不敢出,身体抖得越发厉害,“太傅大人……”
温瑾昀这才上前,“公主,此人乃李谦外室……”
“嘘。”慕辞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自己唇上,眼神不悦。
李蓉儿无助地看着温瑾昀,身子努力向后缩。
可她坐在椅子上,又能后退到哪儿去呢。
慕辞的手放在她小腹上,漆黑的瞳孔一片寂灭。
李蓉儿不敢动,憋得脸色铁青。
“公主,太傅大人在此,您不要乱来……太傅大人,他、他会主持公道的。”
慕辞转头看向温瑾昀,冲他绽放出纯真无辜的笑容。
“太傅哥哥,我可以把你这儿弄脏吗?”
温瑾昀目光微变。
“公主,请先随臣移步。”
“移步去哪儿?”裴护上前阻拦,不允许温瑾昀再触碰公主分毫。
他那冰冷逼仄的视线汇聚在温瑾昀的脖子上。
已经过去几天了,脖子上那处齿痕,依然清晰可见。
这提醒着他,那日寒烟亭内所发生过的事。
温瑾昀毫不示弱地直视裴护。
“公主的戾气太甚,眼下不适合处理此事。”
裴护还想再说什么时,被柳嬷嬷给拦了下来。
慕辞不知道什么戾气不戾气的,她只知道,她想杀了李蓉儿。
想要看着她的血流满地面,染红那青灰色的地砖……
温瑾昀在她前面领路,步子不疾不徐。
到了书房门前,他停下脚步。
“公主,里面请。”
柳嬷嬷自然地跟了进去,唯独裴护,被温瑾昀拦下。
裴护目光一冷,“什么意思。”
温瑾昀长身玉立,语调温和平缓。
“你身上的戾气,比公主更甚。”
裴护不信温瑾昀那套,“温太傅,别得寸进尺。”
两人互不相让,这时,楚安按住了裴护要拔剑的手,嬉皮笑脸地打圆场。
“老兄,别冲动,我家大人说得没错,人和人是相互影响的,你说你这副见谁都想宰的眼神,能让公主冷静下来吗?公主刚才要是真把那孕妇杀了,怎么办?”
“我会帮公主埋尸。”裴护回答得相当干脆。
楚安顿时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得,跟这人是说不通了。
门外还在僵持着,书房里突然传出柳嬷嬷的急吼声。
“裴护!药!把药丸拿来!!!”
楚安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就感觉一道疾风刮过。
回过神来才知,那是一个人影。
裴护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书房,温瑾昀和楚安紧随其后。
而书房里,慕辞倒在柳嬷嬷怀中,小脸苍白,呼吸短促凌乱,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
柳嬷嬷心急如焚,大声催促着裴护拿药。
她身上也备着药,但只有药熏。
而眼下的情况,药熏竟然不管用了。
装着药熏的囊袋被丢在一边,裴护极力保持着镇定,手却肉眼可见地颤抖。
他倒出了好几颗药,将一颗药往慕辞嘴里塞。
慕辞秀眉紧蹙,一只手紧攥着胸口的衣料,几乎要窒息。
在她如此紧绷的情况下,药难以咽下。
甚至,她还出于身体本能地将药往外吐。
柳嬷嬷无能为力,在一旁干着急。
“公主,把药吃了,嬷嬷求你了,我们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楚安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想帮忙,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此时的安阳公主,就像一朵随时都会凋谢的娇花,实在令人心生不忍。
裴护正要再度尝试喂药,一只有力的胳膊挡住了他。
“大人!”楚安看到了什么,惊呼一声。
柳嬷嬷也惊了。
只因,那白衣翩然的温太傅,挽起了一截衣袖,他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在往外渗,看着触目惊心。
血滴在地上,每一滴都如同绽放的花朵。
嘀嗒!
嘀嗒!
书房内骤然陷入了死寂。
温瑾昀不顾他人诧异震惊的目光,将那流满血的胳膊伸向慕辞。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原本还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不畅的少女,突然就像是干渴的人寻到水源,两眼放出光来。
她的目光迅速聚焦,紧盯着温瑾昀的胳膊。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淌,光是看着这一幕,她紧绷的身子便稍稍放松。
裴护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耳边传来温瑾昀那命令式的声音。
“喂药!”
裴护立即反应过来。
而这次,慕辞很顺利地将药吞了下去。
这之后,她的脸色也渐渐好转。
柳嬷嬷受此惊吓,脸色久久没恢复过来。
她苍老的脸上,尽是忧愁。
“公主,好些了吗?能喘上气了吗?”
柳嬷嬷将慕辞扶到一边坐下。
楚安则立即上前为自家大人止血,担忧之情不比柳嬷嬷少。
温瑾昀坐在凳子上,任由楚安包扎伤口。
忽然,裴护走过来,将一瓶药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创伤药。”他冷冰冰地提示,并不多说别的。
楚安瞅了眼那瓶药,嘴里不禁嘀咕。
“连个谢字都没有,我家大人缺你这药?”
书房里安静,大家对于方才的事,默契地保持着缄默。
不一会儿,柳嬷嬷走到温瑾昀面前,万分感激地向他福身行礼。
“温太傅,方才真是多谢了。只是不知,太傅为何会想到这个法子?”
柳嬷嬷借机向温瑾昀请教。
楚安也十分好奇,跟着问。
“大人,您是不是看出公主的病症所在了?”
温瑾昀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慕辞,她才缓过来,精神不佳。
他清俊的脸上浮现从容淡然之色,缓缓道。
“公主厌恶李容儿,而适才强行压下公主对李容儿的杀念,令公主焦虑骤升,才会犯病。而公主同样厌恶我,是以,我的血能让公主暂时安定下来。”
楚安又有疑惑,插嘴问道,“大人,非得放血吗?”
温瑾昀语气严肃。
“公主对血有渴望,平日着红衣,是觉得能够缓解焦虑,实际上,一旦情绪受刺激,就会对其产生更强烈的渴望。”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柳嬷嬷和楚安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而这时,温瑾昀又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