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共就两堂课。
温瑾昀代莫学士授课完毕,并未留什么课业,只叮嘱众人今日好好歇息,养足精神。
众学子纷纷感慨。
“温太傅真的好贴心啊,今天难得没有课业,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没错。莫学士每次都布置好多课业,我最讨厌他的课了。”
“要是温太傅每天都能连上两堂课就好了,他讲得比莫学士好多了,一点都不枯燥。”
……
慕卿卿听着那些人的议论,深表赞同。
她快步走出三尺堂,追上了还未走远的温瑾昀。
“瑾昀哥哥!”
温瑾昀停下脚步,转身行礼。
“见过公主。”
慕卿卿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神神秘秘地请求他。
“瑾昀哥哥,你能帮我补课吗?就是单独给我讲讲课。我觉得你比其他先生讲的更好。”
温瑾昀目光淡然,不卑不亢地回道。
“臣在女学授课,授业解惑乃臣之本分。
“但,这仅限于三尺堂内。
“出了女学,臣与诸位学子自是需要避嫌,单独为公主授课,私下独处一室,不合礼法。
“二则,臣除授课外,还有许多公务待办,实在无暇给公主授课。”
慕卿卿眼珠子一转,立马接话。
“没关系啊,你说仅限于三尺堂,那我们就在三尺堂里补课好了,你说你忙,那就等你有空再给我补,你总有空闲的时候吧?”
温瑾昀淡定从容地回道。
“断断续续的授课,并无什么效果,反而白白耗费公主时间。”
道理慕卿卿都懂。
但是,除了温瑾昀,她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
月末擢考考进前三,难如登天。
放在以前,她还不至于如此悲观,但昨日的擢考,实实在在地打击了她一通。
慕卿卿双手合十,像拜菩萨似的,格外虔诚地央求道。
“断断续续的也行啊,瑾昀哥哥,拜托拜托,你就教教我吧。
“母后给我定的目标是前三,我现在还有些许不足,只能来求你了。
“你知道的,身为公主,我背负着大家的期望,真的不想让母后失望啊。”
温瑾昀那清俊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依旧如清风朗月般,看似温润,却透着可望不可及的疏离感。
他甚是坦荡,不紧不慢地提议道。
“公主若真有心求学,不如去找季掌士。
“同为师长,季掌事是女子,比臣更加便利。
“并且,昨日擢考过后,季掌事本就有意召集一帮学子课后留堂,额外进行查漏补缺式的授课。
“臣愿帮公主带话给季掌事,让她添上公主的名字。”
慕卿卿一听这话,顿时就傻眼了。
课后留堂?
这也太丢人了吧!
而且,季清涟那么严格,又本就嫉妒她,肯定会公报私仇,暗中磋磨她!
动不动给她来个罚抄,她躲都来不及急呢。
更重要的是,季清涟讲课太乏味,她听不进去啊。
慕卿卿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
“瑾昀哥哥,我还是自学吧。”
她让瑾昀哥哥补课,一是为了提高成绩,二是为了和他多相处,培养感情。
被季清涟留堂算什么啊!
留堂的都是学渣,她才不要呢。
温瑾昀神色淡然,颔首行礼。
“如此,臣便预祝公主擢考顺利。”
尽管心情很郁闷,慕卿卿还是朝温瑾昀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借你吉言啦,我一定会考个好名次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温瑾昀面前保持着活泼乐观的状态。
就是因为,原书中,温瑾昀的自我独白中提到过,他喜欢笑容甜美、对生命充满热忱的女子,因为,那正是他自己做不到、却又期望达到的。
……
然而,温瑾昀看着眼前笑靥灿烂的女子,脸上依旧是淡然沉静的。
“臣告退。”
行完礼,他便转身走了,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言语。
慕卿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心里顿觉挫败。
瑾昀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得端庄守礼呢,她除了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未婚妻啊。
他就不能再和她多说几句嘛。
此时,慕辞站在三尺堂外的廊檐上,黑白分明的双眸内,映着慕卿卿那茫然无措的身影。
慢慢的,唇角扬起一道讥诮的弧度。
……
季清涟身为掌事,等所有学子离开后,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异样后,才命人关上了女学的大门。
这之后,她并未出宫,而是拿着两位公主昨日的卷子,不疾不徐地前往乾宁宫求见皇后。
乾宁宫。
皇后坐在上首位,仪态雍容华贵。
季清涟向她行了个宫礼,得蒙免礼平身后,才从容不迫地说明了来意。
宫女从她手中接过六张卷子,转而又恭敬地呈给皇后。
皇后忙于后宫事,这几日妃嫔过来请安,她都以身子不适,拒见了她们。
是以,她并不知晓昨日女学内进行了临时擢考。
从季清涟口中得知此事,皇后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先翻了翻慕卿卿的卷子。
且不说那潦草难辨的字迹,单就那显眼的分数,就令她倍感意外。
三门课的分数,都低得离谱。
但,当着外人的面,皇后还得保持自己的仪态。
她强忍着那股不满,自我安慰,或许是题目太难了,都答不出吧。
然后,她又去看另一个女儿的。
放在最上面的,是四十五分的那张。
皇后的眼中浮现一抹怒其不争的怨气。
而后,那怨气又转而果然如此的无谓。
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安阳在宫外多年,没有先生授课,能写得一手清秀的字,已经相当不错。
紧接着,皇后又看到六十七分那张。
这个分数,已经超过慕卿卿其中两门。
皇后的表情当即有了细微变化。
这卷子,连安阳都能考六十七分吗?
旋即。
她拿开那张,目光落在最后一张上面。
赫然浮现在眼前的,是八十九!
皇后眼中瞬现诧异。
而后,她立即抬头,一脸威严地责问季清涟。
“季掌事,这卷子,确定没有批阅错误吗?”
八十九,这怎么可能是安阳做出来的。
季清涟恭敬地否认。
“启禀娘娘,阅卷并无任何错误。”
皇后面上不显,暗中猜疑,安阳那丫头,莫不是作弊被发现了?
“季掌事,既是为了两位公主的擢考成绩而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季清涟微微颔首,恭敬有余。
“二位公主的名次,让我等惶恐。
“女学中,学子共三十。
“安阳公主排在二十五,昭阳公主则是二十七……”
她才刚说完名次,方才还威严镇定的皇后,顿时掩不住眸中的怒色和难堪。
一共才三十个人。
二十五、二十七。
这是在给人垫底啊!
本指望着卿卿能争口气考个前三。
她竟然拿了个倒数第四!
现实与期待严重偏离,使得皇后心中怒火骤起,难以平息。
玉蝉嬷嬷看出娘娘的异样,借着添茶的动作,帮娘娘挡了挡。
免得被外人瞧见娘娘失态的模样。
实则,这完全没必要。
季清涟甚是守礼,始终低着头,不曾抬眼乱瞟。
正是因为不知晓皇后怒了,她才能继续自顾自地讲述。
“二位公主天资聪颖,尤其是安阳公主。
“娘娘可再仔细瞧瞧那三张卷子,便会发现,公主并非不会答。”
经她这么一提醒,皇后才反应过来。
四十五、六十七、八十九。
这连在一起,刚好串成一串!
玉蝉嬷嬷同样很震惊。
主仆二人互相看了眼,都是错愕又不解。
“安阳公主空着的,都是简单易答的题目,换言之,难题都能做对,简单的就更加不在话下,几位先生预估,若是公主能认真将题目答完,定能跻身前列。”
季清涟这还是保守的说法。
原话是,定能取代左相府的杨小姐,成为那榜上的第一名。
皇后本能地排斥小女儿。
哪怕知晓她很聪明,也只有震惊,而无喜悦。
她打断季清涟的话,问道。
“季掌事,昭阳呢?她是否也如安阳一般,故意胡乱答题?
“本宫前些日子给了昭阳不少压力,明知她腹痛,还强逼着她上女学,她定是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对吗?”
季清涟眉头皱起,实在不知该如何回了。
两位公主的卷子已经很明显,娘娘难道真看不出,昭阳公主并非胡乱答,而是真的不会答吗?
然而,这也怪不得皇后。
她对慕卿卿的期望,随着后者所做的诗词与日俱增。
毕竟,能够做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佳作,自然是再聪明不过的。
“季掌事,昭阳的事,还请你多加引导。”
季清涟极其不理解,却还是恭声应下。
“是,娘娘。”
“若无其他要事,季掌事,本宫便不留你了。”
“是,下官告退。”
……
就连玉蝉嬷嬷都以为,娘娘并不在意这次的擢考成绩。
但,就在季清涟离开乾宁宫后,皇后便怒摔了一个茶碗。
“砰”的一声,惊得玉蝉嬷嬷身子一抖。
“娘娘息怒——”
皇后这气已经憋了好一会儿,平息不了。
不管昭阳是在发泄不满,还是真的答不出那些题,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方才那些话,不过是不想在季清涟面前失了威严,要为昭阳挽尊。
实则,她早已火冒三丈。
“让昭阳过来,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