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卿是为了撮合慕辞和景砚而来。
她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见景砚。
这次听说父子俩身体有亏损,便以代父皇抚慰臣下为借口,亲临定北侯府。
言谈间,她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语气平易近人。
她那张嘴能说会道,连定北侯也被她逗乐了。
也不知这位昭阳公主随了谁的性子,如此讨人喜欢。
前厅里,几乎都是慕卿卿和定北侯在交谈,景砚则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句话不吭。
不是他有多讨厌昭阳公主,而是得了他爹的警告,让他闭上这张乌鸦嘴,不要乱说话。
可尽管他什么都不说,话题还是扯到了他身上。
慕卿卿向他投去了欣赏的目光,毫不吝啬地夸赞。
“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小侯爷真是英姿飒爽呢!想必很讨女子欢心吧?”
后面那句,多少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定北侯那放松的神情,骤然紧绷。
景砚也有些不明所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瞬时睁大,透着几分茫然困惑。
慕卿卿又笑着问。
“小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或者,你有心仪的姑娘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向父皇请旨,给你们赐婚哦。”
景砚越发疑惑了。
昭阳公主怎么关心起他的婚事了?
他爹娘,以及三姑六婆,他们都没这么着急。
和景砚不同,定北侯不得不疑心公主此行的真正目的。
安排他儿子的婚事,很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思。
这是担怕他和其他世家联姻,才借公主的口来试探他么。
景砚也很苦恼。
不过,不是为他自己的婚事。
而是由此想到安阳公主。
之前那场宫宴,皇上亲口对众人说,安阳公主的亲事已有人选。
这让他格外忧愁。
是以,慕卿卿要回宫时,景砚主动请缨,替父亲送人。
他以为两位公主是亲姐妹,感情肯定很不错,于是想借机探探口风。
但,还不等他开口,慕卿卿就说话了。
“小侯爷,有句话,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其实……我觉得你和安阳很般配。
“如果你愿意……”
景砚一听这话,并未觉得有多开心,反而多了几分愁绪。
昭阳公主这意思,莫非是要撮合他与安阳公主?
那皇上所定的人选呢?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确定,安阳公主是否已有喜欢的人。
真要让昭阳公主掺和进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吧。
毕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旁人瞎撮合,能抵什么用?
思忖间,一行人已经快走到门口。
定北侯一家在外多年,这侯府有些地方年久失修,距离大门几尺的地方,铺了一层通路石板,有几块早已出现松动。
这几日进出,景砚还被突起的石板绊过。
于是,他非常好心地提醒了句。
“公主,小心走路,别摔了……”
他不提倒好,这一提,刚迈出一步的慕卿卿,脚突然被卡了一下。
紧接着,她便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一栽。
“公主!”婢女杏儿惊叫了声,赶紧扑过去,给公主当肉垫。
杏儿反应很快,慕卿卿这才没有直接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但毕竟是摔了一下,人砸人,冲击力也是相当强的。
慕卿卿的下巴磕在杏儿的后背肩胛骨上,上下两排牙齿猛地撞击,脑子里一阵闷响,痛得她眼泪直飙。
侍卫们赶紧上前扶人,并查看地面的情况。
景砚看着这兵荒马乱的一幕,抿了抿嘴。
慕卿卿起身后,关心了杏儿几句。
杏儿被砸得很痛,却无半句怨言,反而为着能够保护公主而自豪。
慕卿卿稳了稳心神,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景砚。
她差点忘了,原书中,这景小侯爷可是有乌鸦嘴属性的啊!
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现在反而很庆幸,当初没有攻略下这个男三。
否则,这人天天在自己身边晃悠,就他那张嘴,肯定把她祸害得够呛。
事发突然,慕卿卿怕景砚再张嘴说话,顾不得细问他对安阳是个什么心思,而后就像怕招了瘟神一样,逃也似的,急匆匆地回了宫。
……
金乌西斜,又是一日过去了。
裴护有一匹马,名“绝影”,平日里将其圈养在公主府内,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带它去马场跑几圈,放放风。
慕辞很喜欢绝影,几乎每次都会跟着一块儿去马场,欣赏它疾跑的身姿,有时也会现场为它作画。
景砚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这事儿。
眼巴巴盼着那一天早点到,在马场来个“偶遇”。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被他给盼到了。
西郊马场。
一大清早,景砚就过来了。
潇洒不羁的小侯爷身穿窄袖绯色锦袍,头上还戴着绛红色的抹额,中间镶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暖玉片。
他骑在马背上,迎着风,墨色的头发和抹额的锦带混在一块儿,随风扬起,更添少年风流俊逸。
但……
这姿势看似随意,实则摆了小半个时辰。
景砚的脊背都僵硬了,吩咐地上的侍从。
“项云,你快走远点看看,我这样好看不?”
侍卫项云表示没脸看,手扶着额头,连声叹气。
“小侯爷,请恕属下眼拙,您现在这姿势,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景砚猛地回头,怒其不争地瞪了眼项云。
“跟你说多少遍了,女子都是注重细节的,比如我这头发丝儿飘的方向,还有我这嘴角上扬的幅度,以及我这眼神……这么多细节,都是需要精心调整的!否则我干嘛带你过来。
“我娘说过,当年之所以会看上我爹,就是因为一阵风吹来,拂起了他的衣摆,当时她就感觉,每一个飘起的褶子都是好看的……”
项云:好吧,主子说得都对。
然而,耗费功夫调整好的姿势,却在慕辞下马车的那一刻,全都毁了。
项云亲眼看到,方才还骑在马背上、大有睥睨天下之气魄的小侯爷,一看到安阳公主,瞬间就变成了一条傻狗似的,“嗖”的一声跳下马,屁颠屁颠地过去迎人了。
要是插上一条尾巴,就更像了。
“公主~~~”少年郎笑容满面,如同一朵花,向着慕辞招手。
慕辞听到这黏乎乎的声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景砚还算有分寸,尽管很激动,也没和慕辞离太近,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先朝她行礼。
“公主,好巧啊,你们也是来骑马吗?“
裴护牵着绝影,脸色微沉。
景砚向慕辞指了指自己的马。
“公主,那是我的马,通身雪白,都是我打理有方……”
景砚那匹白马,确实很显眼。
他一个口哨,那马就踏着“哒哒”的啼声,不紧不慢地走到主人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景砚的后背。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景砚赶都赶不走,牵着马,也不骑,就围着慕辞转,弄得裴护遛马都不安心,总要看看公主那边的情况。
哪怕隔着一个柳嬷嬷,哪怕慕辞很少理他,景砚也能自顾自说好久。
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相谈甚欢。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太傅府。
温瑾昀正在处理公文,楚安如临大敌似的敲门进来。
“大人,那景小侯爷动作可真快,这会儿都跟公主幽会上了!!”
温瑾昀眉头微拧,抬眸看向楚安。
楚安方才还挺着急的。
可现在看到自家大人着看起来很从容的模样,突然又不急了。
“对,欲擒故纵。大人,您就保持现在这个状态,这样就很不错!”
温瑾昀:他看着很像欲擒故纵么。
“他们在哪儿。”
楚安一听大人这准备要去“捉奸”的口气,这才意识到,大人并非真的那么淡定。
“大人,冷静。您现在过去也没辙啊。
“您看,现在不是正朝着我们要的方向发展吗。
“您再忍忍,别像个小心眼的妒妇似的,让公主厌烦了您……“
他不断提醒着,生怕大人一时冲动,坏了整个计划。
温瑾昀也深知个中道理。
但……这口气,实在有些难咽。
……
自马场“偶遇”后,慕辞对景砚的抗拒少了些。
尽管他废话比较多,但总体上来说很有趣。
比如,他说起昭阳姐姐摔跤的事,还有他记忆中,阿月那些趣事儿。
于是,次日景砚正儿八经地投了拜帖后,慕辞破天荒地没有拒客。
得知阿月已死,景砚很伤心,还哭了。
慕辞看得出,他那不是装的,而是真心将阿月当朋友。
景砚甚至还记得阿月喜欢的点心,想去她坟前祭拜。
时间很凑巧,为了带景砚一起去看望阿月,慕辞错过了东宫之约,只让人给温瑾昀去了口信。
等到下一个五日,在东宫碰上温瑾昀,她也没想过要解释什么。
慕竟泫写的几篇文章,出现了非常不该的错处,都被温瑾昀给驳了回去。
治学上格外严谨的温瑾昀,看到这些错处,脸色格外严厉。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慕竟泫不断给慕辞使眼色,让她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慕辞甚觉得奇怪。
她来东宫,不是要给温瑾昀美言的吗?怎么变成为太子哥哥美言了?
不过,看太子哥哥那如坐针毡的样子,她都有点不忍心了。
“太傅……”小公主勇于献身,轻声唤了温瑾昀。
温瑾昀抬起头来,朝少女那边望去,语气淡淡的。
“公主有事么。”
慕辞笑了笑。
“没事呀,我就是想叫叫你。”
慕竟泫:??
他干笑着道。
“阿辞,你刚才不是也写了篇小文么,借此机会,拿给温太傅看看,让他指点指点。皇兄有些头痛,先回寝殿歇会儿。”
说完这话,也不管其他两人是什么反应,慕竟泫就起身离开了。
书房里,又只剩下慕辞和温瑾昀两人。
后者捏了捏眉骨,于平静中开口。
“臣也有些疲乏,先去外面透透气。”
说着,他便也起身离开。
慕辞独自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两人回来。
她有些犯困,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后来,近午膳时,慕竟泫才亲自过来叫醒她。
少女睡眼惺忪,透着股迷茫的可爱俏丽。
“太子哥哥和太傅忙完了吗。”
但,温瑾昀那位置上却是空无一人。
慕竟泫语气轻松地解释道,“温太傅临时有急事,半个时辰前就出宫了。”
“出宫了?”慕辞稍稍一怔。
慕竟泫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而后,他忍不住问。
“阿辞,你喜欢景砚吗?”
慕辞秀眉颦蹙,“他爹是定北侯,太傅说过,我们不能和他走太近。”
慕竟泫语气沉重地说了句。
“今日早朝,定北侯主动交出了一半兵权。”
慕辞不知这和她喜不喜欢景砚有何关系。
而后,又听慕竟泫接着道。
“皇兄也是才知晓,原来在退朝后,定北侯又私下向皇上表示,想要为儿子景砚求娶你……”
闻此言,慕辞越发茫然疑惑,且有一丝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