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中年和尚带着慧果行色匆匆的走来。
那中年和尚应该就是白眉老僧口中所说的明海了。
明海似乎没料到玄苦大师的禅院里竟然会有一对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女，
大感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示意后，也没有多问，就急匆匆的带着慧果进入了禅房。
“老公，你说慧果大师能救玄苦大师吗？”
虞冰卿压低声音问道。
江观渔摇了摇头，笃定的道：“不能。”
“那老公你呢？”
虞冰卿好奇的歪着脑袋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让江观渔恨不能把她就地正法。
满脸宠溺的摸了摸她嫩滑的脸蛋，犹豫了一下道：“救他的命完全没有问题，只是，玄苦大师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他的武道根基已经崩溃，即便救活，恐怕一身修为也会化为乌有。”
“啊？怎么会这样。”
虞冰卿掩嘴轻呼，眸中闪烁着怜悯之色。
要知道，对武道强者来说，修为被废简直比死了还不如。
所以，江观渔在白眉老僧拒绝他治疗时，才会那么配合的退出来。
事实上，江观渔没有完全说实话。
如果他真全力以赴的话，不但能把玄苦大师救下来，还能保住他的一身实力。
但他同样，也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能够勉强触碰到天地法则。
他冥冥中有种直觉，玄苦大师遭难并非人祸，而是天宅。
若是他一意孤行的非要保全玄苦大师的实力，那份因果必然会转嫁到他的身上。
当初的龙璃是神境强者都挡不住天罚，更何况他区区一个八星武帝了。
尽管他很感激玄苦大师帮助突破的恩情，但这份恩情还不值得他拿命去还。
人性都是自私的，报恩，也要量力而行。
更何况，即便没有玄苦大师相助，他突破八星武帝也只是晚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禅房内响起一声佛号。
随即传来慧果大师沮丧的声音：“师叔祖，各位师叔，是慧果无能！”
“阿弥陀佛，怎会如此？”
“是啊，玄苦师叔究竟是被谁所害？”
“慧果，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
禅房内如同油锅里倒入了开水，瞬间沸腾起来。
悲悯声，暴怒声，质疑声，不甘心的询问声……
各种声音，络绎不绝。
“阿弥陀佛！”
白眉老僧的一声佛号，如同宏吕大钟震耳欲聋，让禅房内的嘈杂声瞬间消失无踪。
“慧果，可查出是何原因？让玄苦师弟突然如此？”
白眉老僧缓声问道。
“回玄悲师叔祖，是慧果无能，查不出师祖因何遭此劫难，但慧果可以肯定的是，师祖他老人家并非外力所伤，反倒像是遭了天谴，而根基崩溃，寿元耗尽。”
慧果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遭了天谴？这怎么可能？”
“简直一派胡言，玄苦师叔一向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又怎么可能遭受天谴？”
“阿弥陀佛，悬空寺这么多年一直乐善好施，为穷苦百姓免费施针布药，活人无数，福泽方圆数百里，此等功德，怎么可能会遭受天谴？”
“慧果，是不是你和凶手勾结，谋害玄苦师父，速速如实招来。”
……
禅房里瞬间炸了锅，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结论，甚至有激进者怀疑是慧果勾结外人谋害了玄苦大师。
“肃静！”
始终没有吭声的老毕丘尼突然一声厉喝，如同狮子吼般震的人双耳轰鸣。
嘈杂的禅房内立刻再次安静下来。
“玄慈师妹，这件事你怎么看？”
片刻后，白眉老僧玄悲大师才开口问道。
“慧果自小在悬空寺长大，德行品性都是有目共睹的，且医术都是玄苦师兄亲自所授，两人虽名为师祖孙，却情同父子，慧果断不会做出伤害玄苦师兄的事情。”
玄慈师太缓缓说道，算是给慧果吃了一颗定心丸。
众僧虽还有内心怀疑者，但玄慈师太已经盖棺定论了，也没人敢当面质疑。
“慧果说玄苦师弟是遭受天谴，师妹你怎么说？”
玄悲大师没有纠结慧果是否勾结外人的事情，而是以“天谴”为由发难。
“谁说是做了坏事才会遭受天谴？我等虽然是佛门中人，但从本质上来说，也是逆天修行的修行者，虽然数千年来，没有人再踏入过第四境，也没人知道踏入第四境时是什么样子的，但谁敢说，我辈修士踏入第四境时不会遭遇天劫呢？”
玄慈大师的话有理有据，让禅房内瞬间一片喧哗。
天劫和天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道理却相差千万里计。
天谴是做尽了坏事，上天降下的惩罚，这会让佛门蒙羞，所以没有人愿意接受。
而天劫，则是天道对修行者的一种考验。
渡过去一步登天，渡不过轻则修为被废，重则人死道消。
但不管怎么说，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天劫要比天谴更加容易令他们接受。
玄悲大师更是脸色巨变，声音颤抖着道：“师妹是说，玄苦师弟已经触碰到了第四境的门槛，所以遭受了天劫？”
“我也是猜测而已，但玄苦师兄的天赋是净土当中最出类拔萃的，触碰到第四境遭遇天劫的可能性极大。”
玄慈语气平静的说道。
“可若是天劫，为何不见天雷降临？”
玄悲言辞犀利，出言反问。
玄慈这次沉默良久后才缓声道：“我也不知，但我觉得或许跟我佛门所修的功法有关，我佛门修的是心，大异于寻常修士，或许，降下的天劫是心劫，劫雷才不可见。”
“阿弥陀佛！”
虽然她所说之是猜测之言，但却合情合理，让在场众僧皆为之信服。
就连玄悲都无话可说，闭目不语。
江观渔算是听出来了，这佛门看似和谐，实则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儿。
有没有辈分更长的佛门高人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现场辈分最高的玄悲，玄苦与玄慈之间，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尤其是玄悲，似乎对玄苦颇有敌意，话语间居心叵测，似乎想要败坏玄苦的声誉。
玄慈应该是中立者，或者说，略微偏向于玄苦，才会为他出口辩解。
有着玄慈给出的说法，玄苦修为突破，遭遇天劫的结果，已经盖棺定论。
这个结局，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
即便是玄悲，也不愿为了抹黑将死的玄苦而影响自己的威望。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散了吧，慧果留下照顾玄苦师弟，待他圆寂后，立刻敲响丧钟，闭寺三月，办理超度法事。”
玄悲站起身来，吩咐一声后，就飘然而去。
玄慈师太目光复杂的看了生机越来越弱的玄苦大师一眼，也紧跟着起身离去。
众僧纷纷双掌合什，冲着玄苦躬身一拜，齐齐宣了声佛号后，也都各自散去。
出了禅房，除了苦竹师太留下以外，其余众僧没有一个多看江观渔夫妻一眼的。
江观渔不由摇头苦笑，暗自替玄苦悲哀。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的佛门，会比前世只知道敛财的佛门好上那么一些。
可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他们。
不过这也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利益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私心。
哪怕是方外之地，也难逃功利二字。
“外婆，你也看到了，这样冷漠无情的佛门留下还有什么意思，不若您还俗回家吧，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虞冰卿很是看不惯佛门众僧的嘴脸，挽着苦竹师太的胳膊愤愤的道。
“住嘴，休得信口雌黄！”
苦竹脸色大变，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外婆，冰卿所言虽然有些不敬，但也是中肯之语。”
江观渔诚恳的道：“青灯古佛本是清修之地，但掺杂着利益纠葛，佛门圣地也未必就是净土。”
苦竹是长辈，自然能呵斥外孙女，但对外孙女婿还是要客气一些的。
轻轻摇头道：“虽有些许纠葛，但终比外界红尘烦恼要少上许多，我心已死，只想青灯古佛度此余生，你们就不要再劝了。”
虞冰卿无奈的嘟了嘟嘴，也没有太过失望。
因为她小时候陪老妈来看望过外婆多次，每次老妈都会劝她还俗，从来没有成功过。
所以，她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报任何希望。
却不料江观渔却目光灼灼的看着苦竹，正色道：“我听岳母大人说，当初外婆之所以看破红尘，是因为外公他老人家离世，外婆才心如死灰下遁入空门是吗？”
“阿弥陀佛！”
苦竹宣了声佛号，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江观渔却丝毫不肯罢休，直接丢出一颗重磅炸弹：“那外公他老人家若是没死呢？”
“什么？”
苦竹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江观渔心知有门，直接取出郑远峰的画像：“外婆，您看，此人您可认识？”
“这……这是云峰的画像，你……你们莫不是按照他的模样，描绘了一副来诓我还俗？”
苦竹先是浑身剧颤，眼眶含泪，可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脸色变的平静下来。
“断无诓骗外婆之意，此人我曾亲眼目睹，还曾有所接触。”
江观渔信誓旦旦的道。
虞冰卿也在一旁道：“外婆，我们怎么可能会跟你开这样的玩笑，外公真的没死。”
苦竹颤抖着轻拂画像，不敢置信的道：“你们真没诓我？”
“我若诓骗外婆，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观渔郑重其事的立誓道。
修士，是最注重誓言的。
誓言一出，苦竹已经信了大半。
可她却无法接受的连连摇头：“这……这怎么可能？若他未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未曾来寻我？也从未去看望过婷婷。”
“此事说来话长，我怀疑他被邪祟洗脑，迷失了神智，已经忘记了过往。”
江观渔皱了皱眉，他感觉玄苦大师的生机越来越弱，再不施救，恐怕就要迟了。
不等苦竹表态，他就疾声道：“这事儿等下再说，我先把玄苦大师救活再说。”
“你真能救玄苦师叔？”
苦竹霍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