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尚且年幼，并未读懂男人这番话里真正的含义。
直到若干年后，当我再次回忆起今天这一幕时。
身边的一切，却已如昨日黄花，一去不返。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男人欣慰地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那是他第一次，与我有父子间的亲密举动。
之后，男人又对我说了一番话。
大抵的意思是说，竹简里的那些魂魄，都是生前业障未消，死后达不到转世轮回的标准，却也不能直接送入十八层地狱，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因此，这些魂魄，就得由当地的城隍收押，替城隍办事，以消除业障。
等到业障消完，再由阴差送入地府，轮回转世，重新投胎。
但这些魂魄，大多都活不到消除业障，重入地府的那一天。
至于为什么，今晚这一切，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同为魂魄，同样在城隍管辖的范围之中。
那九只被男人用以九鬼送灵的魂魄。
脸谱男舍了命，也要将其保下。
而竹简内的魂魄，脸谱男则没多少犹豫，便交了出来。
原因就在，前者，属于是登记在册的鬼魂。
倘若丢了，城隍是要受到上头责令的。
而后者，则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束缚。
杀便杀了，也没人追究。
有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什么意思？
没有规矩管着的地方，最乱。
同理，没有规矩保护的命，最贱。
但在我看来，男人说这番话的目的，还是出于对我的安慰。
他想让我心里好受一些，我倒也没那么不识好歹。
作为回应，我点了点头，算是领了他的情。
之后，男人便回了李小山的房间。
这期间，男人让我守在院子里，盯着院外的风吹草动。
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我坐在院子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靠近院门之时，方才减缓。
那人就这么停在了院门外。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我起身站起，想要去屋里喊男人出来。
这时，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我大着胆子问道：“谁啊？”
“我！李东海！”
听到这话，我更紧张了。
李东海上门，指定没啥好事。
我甚至都没再搭理他，小跑到李小山的房门口，敲响了房门。
“你先替我接待一下他，我还有点事，弄完马上出去！”屋内，传出男人的声音。
“要把他放进来？”我不解道。
“嗯。”男人说完，便再没了声音。
院子外，李东海加剧了敲门声，边敲边喊。
“小杨，你开个门，我找你爸有事。”
“你找他干嘛？”我试探着问道。
“你先开门再说。”李东海道。
有了男人的话，我硬着头皮打开院门。
李东海一下冲进了院子，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
进门之后，便一脸紧张地四处乱看。
“你爸人呢？”他问道。
“他在屋里，说还有点事，弄完就出来。”
“没时间了！”李东海嘴里嘟喃着。
他迫不及待地跑到房门口，用力敲响了房门。
“李小山！你赶紧给我出来！快啊！”
半晌之后，房门才缓缓地打开。
“你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男人刚从屋里走出来，李东海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领。
“是不是你干的？我工地里的那些弟兄，是不是你害的！”
李东海人高马大，肌肉结实，这与他常年在外干工地有关。
可即便他已经占据了主动，而且，还是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
依旧被男人轻松地一伸手，推翻在了地上。
男人整理了下被弄乱的衣领，淡淡说道：“是我干的！”
“踏马的，还真是你干的！李小山，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把我姥爷的尸体分尸，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
“你要求的东西，我也给你拿来了。”
“我后来是气不过，找人教训你，可那不也没得逞吗？”
“你为什么？还是把我承包的工地给毁了？”
“你这是打算要把我给逼上绝路吗？”
原来，今天中午，李东海找人报复一事，惹恼了男人。
于是，他便设法，让李东海承包的那片工地里，挖出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眼下，工程停摆，李东海刚从昏迷中醒来，就接到了工地传来的简讯。
按理说，发生这种事，身为工头的李东海肯定要第一时间回工地处理。
可李东海没有，因为他知道，回去也没用，这件事，是男人做的，只有找他才能解决。
“我可以帮你破解这次的事。”男人平静地说道：“但你也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听男人愿意帮忙破事，李东海激动道。
“帮我教训个人。”男人道。
“谁？”
“待会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回去，准备一样杀过人的器械，今夜子时，准时到我家门口来。”
“到时候，你看到一名抱着黑猫的中年男人，上去就砍，连着那只黑猫一起，砍死为止！”
“还有吗？”
“没了。”
李东海点点头道：“行！只要别让我工地停摆，砍个人算得了什么事？”
李东海走后，我诧异地望向男人：“你是要他，把那个城隍爷砍死？”
男人点点头：“他活着，只会阻碍你今后的路。”
“可他是城隍啊！”我说道。
“那又如何？”男人笑道。
“城隍，说好听点，是管辖一方的阴司判官！”
“说难听点，就是头成了气候的大鬼！”
“更何况，那家伙，还不是鬼。”
“不是鬼？”我更加震惊了。
“那他是……人”
男人点头道：“对！”
“他以活人之躯，行阴司判官之事。”
“这事若是闹到阎王爷那，他必下十八层地狱！”
我想到之前的九爷爷，问道：“那，九爷爷是什么？”
“不过是他的替身傀儡罢了。”男人说道。
“亏那老头，还以为自己真当上了城隍。”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