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熊肉条掉在地上的时候,赵军不由得一愣,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狗不吃黑熊的内脏,而有极少数的狗,甚至连黑熊肉都不吃。
可花龙……
赵军忽然蹲下,揪过花龙脖子,检查它身上的花斑,发现和上辈子的花龙是一个啊。
这时,解臣走过来,问赵军道:“军哥,咋的了?”
赵军松开花龙,捡起掉在地上的熊肉条,对解臣说:“这狗咋不吃黑瞎子肉呢?”
“不能吧?”解臣皱眉想了想,问赵军说:“咱上永兴大队之前,打那个黑瞎子的肉,这狗吃没吃?”
在去永兴大队抓狍子以前,赵军拿棒子抡死过一头黑熊,那个时候花龙就已经到家了。而以赵军的性格,哪怕花龙没出力,也会给它一些肉吃,一来是不亏狗,二来是让它吃完了,好能记住这种肉香。
可既然都吃过熊肉,这咋又不吃了?再者,前一世花龙从跟赵军开始打猎,就见啥吃啥,更没猖狂到连熊肉都不吃的地步。
想到此处,赵军把剩下的几条熊肉收在一起,捧到解臣面前。
解臣平摊双手接住,然后听赵军说:“拿屋里去,看我妈蘸完熊胆,让她就着热水把这肉焯一下。”
“哎。”解臣答应一声就往屋里跑,这时候王美兰在屋里烧水,金小梅、杨玉凤擀皮,张援民包着饺子。
今天,李如海也上班去了,而几个小丫头上幼儿园也都不在家,家里还挺消停的。
解臣进屋的时候,王美兰刚将熊胆蘸好,见解臣进来,正要把熊胆交给他,却见解臣手里捧着熊肉条。
听解臣说,赵军让把熊肉条焯水,王美兰就让他把熊肉条丢进锅里,然后让解臣拿着熊胆去仓房挂上。
解臣拿着熊胆,乐颠颠地就出了屋,直奔仓房。这个熊胆虽小,但等晾干了也能卖个一千来块,分到自己手里可有四五百呢,这要光靠开车拉货,得干一年。
解臣到仓房前,一拉开门,就看见小熊和黑虎正在做羞羞的事儿。
“啧!啧!”解臣摇头,砸吧两下嘴,滴咕道:“这才刚吃饱啊!”
可人家小熊、黑虎根本都没搭理他,解臣踩马凳挂他的熊胆,正在忙活的黑虎还转头看了解臣一眼,可能心想这厮爬那么高要干啥?
解臣挂好熊胆,就离开了仓房,并把仓房门关好,将房间留给了那“小两口”。但他离开的时候,关门声好像大了点儿,吓得黑虎一哆嗦,随即没过多一会儿,就从小熊身上下来了。
解臣出来的时候,就见赵军拿着碗从屋里出来,碗里装着焯过水的熊肉。
赵军把这焯过水的熊肉再送到花龙嘴边时,花龙竟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喂完了花龙,赵军叫解臣进屋休息,他则出门去卫生所,把韩尚叫来给青龙缝针打药。
等给青龙忙活完,送走韩尚,赵军再进屋的时候,却发现饺子都出锅了。
野猪肉白菜馅的饺子,野猪肉用的是昨天打的那头小黄毛子的大腿肉,白菜用的全是白菜心。肉多菜少,而且馅里还加了昨天烀排骨的汤,咬破那层薄薄的饺子皮,馅如蛋一般和着汤滚入口中。
这要吃得急了,非把上牙膛烫坏了不可!
赵军、张援民、解臣三人先空嘴吃了几个,然后拿过辣椒碟。
说是辣椒,其实是辣椒油。
而林区人吃辣椒的油,就是把干红辣椒放在灶坑口烧,烧焦以后掰碎,然后用少许油拌一下,这是为了防止浇热油的时候,热油太烫把辣椒烫湖。
等拌完了凉油,再浇热油,呲拉一声,炸辣椒的香气四溢。
此时赵军使快子往自己碗里夹几大块辣椒碎,辣椒沾着油,辣椒多油少。一块辣椒和一个饺子,一起放进嘴里,入口先是炸干辣椒的焦香,紧接着是辣椒的辣和油脂的香。
再咬破饺子,面粉的麦香、猪肉的肉香和白菜的清香,一起征服着味蕾。
“不行了,兄弟。”张援民只吃了一口,就对赵军说:“这饺子太香了,我得喝一口。”
赵军闻言,瞬间就笑了,他道:“大哥,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军哥。”解臣连忙起身,拦住赵军道:“我去。”
说完,解臣就往外屋地去。
赵军冲张援民笑道:“他也想喝。”
张援民哈哈一笑,道:“这饺子,不喝酒都吃白瞎了。”
“嘿!”赵军笑道:“大哥,你这是不让我吃呀。”
这时,解臣一手拎着酒桶,一手拿着俩小茶缸回来,张援民接过一个小缸儿,对赵军说:“没有,大哥是想让你也喝点儿。”
赵军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装韭菜花的碟拿了起来。
这韭菜花,是赵军自己家的韭菜开花捣的。
眼下正是采韭菜花的季节,也赶上今天吃饺子,王美兰就采了点韭菜花,洗净控水后装进捣蒜罐子里,少放点盐,再切一块姜,捣碎成湖状。
这个东西,吃着是一个鲜,嫩绿的韭菜花酱,保留了韭菜澹澹的辛辣,但更多的是清香。
因为吃完饭,解臣还要开车回岭南,所以他和张援民就是一缸酒。
等吃饱喝足以后,赵军、张援民陪着解臣,到西屋拿上了解臣的行李。
解臣的行李,还是来时的几件换洗衣服,但里面却多了一个厚厚的报纸包。
这个纸包里,包的是他跟赵军挣的钱,有挖人参赚的,有卖熊胆赚的。就连卖赵国峰野猪肉、给永兴大队抓狍子、帮于学文打黄叶子,赵军也都分给他钱了。
这么零零总总算下来,那一包得有五六千块钱。而这还不是全部,赵军家仓房里有好几个熊胆,还有解臣的份儿呢。
赵军、王美兰、金小梅、张援民、杨玉凤依依不舍地把解臣往出送,王美兰拉着解臣的手,反复叮嘱着让他开车慢点、有工夫就过来之类的话。
解臣也有些舍不得,来永安屯这阵子,他和这三家人产生了浓厚的感情,但天下无不散之延席,解臣在和五人一一道别之后,就开着汽车,载着一头野猪、一头黑熊离开了永安屯。
解臣走后,杨玉凤帮王美兰收拾完灶台,就和张援民回家了。
等金小梅再走了,这家里就剩下王美兰和赵军娘俩了,王美兰跟赵军说:“儿子,你先睡会儿哈。”
“嗯。”赵军应了一声,然后问王美兰道:“妈,那你呢?”
王美兰说:“今天的面和馅儿,我都和得多,我想再捏几个饺子,给老太太送去。”
“行。”赵军点了点头,回屋脱鞋就上了炕。
躺到炕上以后,赵军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打开炕柜翻找,却不见了江华老爷子留下来的小册子。
赵军把炕柜里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却也没找到那小册子。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解臣不可能拿那东西,赵军便下床到外屋问王美兰道:“妈,我那屋炕柜里有个小册子,你看着没有?”
正在揪面剂子的王美兰,手上动作一顿,抬头对赵军说:“搁妈那屋呢。”
赵军闻言,微微一撇嘴,道:“是不是我爸拿的?”
“嗯呐呗。”王美兰也皱眉道:“他可膈应人了,我说不让他动你东西,他非要拿过去看看。”
赵军走向东屋,边走边问道:“妈,搁哪儿呢?”
“搁炕柜里呢。”王美兰道:“在装你爸衣服那边呢。”
赵军上炕,打开炕柜底层,在靠里面赵有财的衣服上面,发现了那本小册子。
赵军拿起小册子,他想到自己在去永兴大队前,把那老埯子的消息告诉给了赵有财,想必自己前脚一走,二咕冬当天晚上就到自己屋里一顿乱翻。
“唉!”一时间,赵军也不禁感叹,摊上这么个爹,可是真锻炼人。
赵军关上炕柜,拿着小册子就回了自己房间。
进屋关门,回到炕上躺下,赵军一开小册子,直接就打开了记载老埯子的那一页。
因为,这一页被赵有财给窝起来了!
赵军嘴角一扯,但他突然愣住了,只见在那记录老埯子的信息上,使铅笔写着三个字。
杨瞎子!
这是赵有财写上去的,应该是用赵虹、赵娜的铅笔写的,这可以用橡皮擦,无伤大雅。
但当赵军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却是忽然愣住了!
在赵军的记忆里,和那老埯子有关系的人里,有一个庞瞎子。
那庞瞎子,是永胜屯的老参把头,前世就是他带着两个儿子挖掘了老埯子,然后一家人去到城里买房买车买房车,快活得很。
而这被赵有财记在老埯子信息旁的杨瞎子,赵军知道,这片山场百年来,值得被人记住的杨瞎子只有一个。
但他不是真瞎,他得这个外号,是由于特殊时代背景。
在半个多世纪前,神州大地秩序混乱,军阀林立。山林之间,更有山贼、强盗。
就永安林区这里,就曾有大大小小近百伙势力,他们大的有百十人之多,小的只有十几人。
那时候,就算较大的山贼势力,也没有几杆枪。他们仅有的几杆枪,除了头目以外,再就是谁的枪法好谁拿。
而每个势力,枪法最好的那个人,被尊称为瞎子。
这听起来很奇怪,但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论其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些炮手打枪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其他从来没摸过枪的小喽啰,所没体会过的。
而杨瞎子,是当年这片山场最好的炮手,没有之一。就算是赵军他爷赵大柱,在提起这位杨瞎子的时候,也是佩服得很。
可赵有财为什么会把杨瞎子三个字写在这儿呢?
赵军皱起眉头,他隐隐约约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