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大雾渐渐散去,云华他们也启程了。
只是这次为了不再路上耽搁,也为了能够在天黑前到姆克萨。
周斯年便弃了马车,只卸了两匹马背着简易的行囊上路,照旧云华还是与周斯年同乘一匹,为了保暖,周斯年用斗篷将云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墨色的眼睛。
与村长一家人告辞,四人便快马加鞭的往姆克萨赶去,一路上还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不过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姆克萨的守卫各个都高大的很,满脸的络腮胡,对于入城的外来商人,盘查的倒是严格。
只是云华他们如今还是穿着北丘的服饰,如此便也蒙混了过去,再加上宣墨给的金子多,入城倒也顺畅。
自从为了方便进入各个城市之间的银钱使用,周斯年便让宣墨大多将银钱换成了金银,这样也算是通用的财物,哪里也都可以用上。
夜里的姆克萨倒是没有宿城的热闹,青石板的道路两侧,商贩也少的可怜。
四人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寻了一家安静的客栈住下。
一进店,那老板娘便热情的迎了上来,一边领了他们入座,一边给他们倒着茶水笑道,“几位是从宿城来的吧,待会儿是在店里吃饭,还是去无极阁吃酒?”
周斯年一听,正端起的茶杯也落了下来,随即温和的问道,“不知老板娘说的这无极阁是做什么的?”
那老板娘一听,当即便大笑了起来,“哎呦,不怪你们是外来客,不知道这无极阁也正常,这无极阁是姆克萨夜里的取乐之地,这城里的人一到了晚上都会去那里耍,几位要是没见过,倒是可以去见饿新鲜,里面啊,什么玩的吃的都有,还有不少宝贝咧。”
听到老板娘这么一说,大家确实都有了些兴致,特别是云华,那一双好奇的小眼睛,恨不得现在就去瞧瞧。
周斯年倒是难得沉稳,只点了点头道,“那便吃过饭再去吧,我们四人一路赶着风雪进城,早就冻坏了,老板娘还是先上些热乎的吃食来吧。”
“没问题,可要再来壶热酒暖暖身子?”老板娘殷勤的说道。
哪知周斯年却是摇了摇头,“不了,还是留着去了无极阁再喝吧。”
这一听,老板娘也不恼,还是笑盈盈道,“成,这无极阁的酒啊确实比我这小店的香,你们去那里喝也没错,我这就去给各位上些吃食,也好让你们吃饱了去见识见识咱姆克萨的风情。”
几人稍稍坐了一会儿,老板娘便招呼着小二上了满满一桌的菜,有特色的卤牛肉,牛腩炖胡萝卜汤,还有一只烧鸡,一碟花生米和一盘青稞面饼。
一碗浓汤下肚,浑身的寒气也散了不少。
几人稍稍吃完饭,坐了会儿,便在老板娘的指示下准备前往无极阁了,“你们啊,只往这条主路一直朝东走,见着最热闹的地儿,便是无极阁了。”
给老板娘定了两间上等房,又付了饭钱,这才谢过老板娘往无极阁找去。
一路走来,路上的铺子也渐渐都开始关门了,如不是高挂的灯笼还亮着,云华真以为这姆克萨马上就要宵禁了。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便能够瞧见不远处的灯火通明了。
偌大的无极阁,足有一座府院大。
门前水榭小桥,不少客人还在底下点着花灯,一盏盏的流在门前的河流里,煞是好看。
小桥之上,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此时正笑靥如花,一个个穿金戴银的招呼着进来的客人们。
云华瞧着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仔细往里头瞧了瞧,才发现歌舞齐升的台子上,早已有舞娘起舞,动听的丝竹管弦之声徐徐传来。
周斯年抬头看了一眼河对面的无极阁,鱼贯的灯笼连成串挂在高楼两侧,楼上楼下都传来热闹的嬉笑声。
再瞧着不远处相携入内的三两姐妹,这才恍然,这无极阁怕不是简单的舞乐享受之地,里头的文章估计大着了,思来想去,再瞅了一眼一旁云华好奇的神色,还是没有打了让云华回去的念头。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里终归复杂,云华又才十一岁,若真是瞧见些个什么不干净的画面,那岂不是污眼了,只是看着这还算正经的姑娘们,周斯年便也不再多言。
上了小桥,便有一清丽的姑娘上来迎客了,见着周斯年这般如玉的面庞,一时竟先娇羞了起来。
“几位客人是来喝茶还是喝酒?”
周斯年先是转头看了一眼云华,随后又始终保持着距离,淡淡问道,“喝茶与喝酒有什么区别吗?”
那清丽的姑娘听完,笑得那是花枝乱颤,盈盈的声音,缓缓解释道,“这位公子和小姐想来是北丘人吧,没来过这无极阁也是常理之中,我们这无极阁每一层都不同,来的客人也都是根据自己的需求来选择。”
随后,顿了顿,又继续道,“比如这第一层就是供客人吃喝赏乐消遣的,门槛也低,只需花个酒钱就行,至于这第二层嘛,却是雅室,除了要付茶钱,还得另付一两金的赏钱,这越往上层去嘛,需要给的赏钱就越多。”
周斯年双手背在身后,听着面前的姑娘说完后,随即便问道,“不知余下的几层可都是做何用的?”
那清丽姑娘委婉一笑,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无极阁道,“第三层,是珠宝,第四层是羽裳,第五层是拍卖,第六层是赌坊,至于这第七层嘛,为无名,只有无极阁的主人才能进去。”
语毕,周斯年便转身看向云华,只见云华却有些发呆,随即便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道,“小包子想去哪层?”
闻言,云华也渐渐回过神来,脱口问出道,“第五层,拍卖吧。”
周斯年点了点头,便吩咐身后的宣墨上前去交付银子,而细心的他也发现了云华此时的一丝不对劲。八壹中文網
随后便近前一步问道,“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云华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好着了,我只是看着这个无极阁,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漠沙城的不夜城,总感觉有些相似。”
听云华这么一说,周斯年也反应了过来,一双琉璃眸子也渐渐深沉了些,“确实有些相似。”
曾经漠沙城的不夜城,周斯年也是去过的,这无极阁的消费模式倒是与不夜城的有些一样。
宣墨交付完银子后,还是那个清丽姑娘领着他们上了五楼。
一路往楼上走去,各个楼层之间都有护卫守着,想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些好事的人闹事。
一进入五楼,入眼的便是不太大的雅阁,每一个雅阁都环绕着屋内最中间的圆台,此时已经有一个美貌妇人在拍卖一件蓝宝石。
随着那清丽姑娘进了雅阁后,将面前的红色帷幔挂起,便能清晰的看见圆台上的物品了。
“几位客人先坐,稍后便会有丫鬟为您上茶点和册子。”说完,清丽姑娘便笑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确实有两个青衣丫鬟轻叩了门进来,一个丫鬟半跪在地上摆着茶点,一个丫鬟弯着身子,低着头,恭敬的将册子举过头顶。
周斯年给了宣墨一个眼神,很快宣墨便上前将册子拿了起来,先自己检查闻了一番,这才放心的递给了周斯年。
周斯年自己也没先看,反倒是直接递给了云华,“看看,有没喜欢的物品,若是有,我拍来送给你。”
此时的云华正剥着一颗桂圆,瞅了那册子一眼,很是大方的说道,“不用,我自己有钱。”
等到两个丫鬟摆好物品退了下去,云华也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随后才打开册子翻来看了看,上面都是什么宝剑,宝石,又或是什么厉害的武器。
直到翻到最后面,云华才被那天山雪莲给吸引了,这可是一昧好药材啊,就是难得,如今碰着了,她倒是有些手痒想买回去做成药丸。
随即便伸出一指在最后的天山雪莲上点了点,“就这个吧,好歹是个能救命的。”
周斯年点了点头,随后自己才拿起来细细看了看。
瞧着几个宝石不错,便想着买了回去送给他家里人,权当是他出了一趟院门的见面礼了。
云华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这一杯茶一杯茶的下肚,让她不禁有些想要如厕。
好在她想要的天山雪莲在最后面,她便先带着宣萝下去找茅房了。
下了楼,进了后院,在一丫鬟的指引下,云华这才找到了茅房,等到她解决完。
舒服的出来,这才打量起眼前的院子来,一颗参天的合欢树种在院落里,只是如今也在冷霜下萧条了不少。
青石子路的道路两旁摆满了兰草,还有一座流水而下的假山,做的倒是惟妙惟肖。
云华带着宣萝走着,一时看的仔细,竟不小心撞进了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
那白衣男子也顺手将云华扶了一把,身后的宣萝赶紧接过云华。
云华一时也尴尬的很,抬头看了一眼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也不敢多言,只悻悻的低头道歉道,“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撞着你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完,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公子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高高的低头俯视了云华一眼,却也没侧身让开。
还是云华自己赶紧带着宣萝从另一边绕道走了,而离开时,宣萝却多看了那戴了银色面具的公子一眼,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等云华回到五楼雅阁后,圆台上也开始拍卖那株天山雪莲了。
没曾想拍卖的人还挺多,顿时云华才明了,原来放在最后面的,才是最受欢迎的。
才不一会儿就炒到了五百两银子,云华只好偃旗息鼓的将手里的牌子落了下来。
周斯年见状,连忙暖心安慰道,“小包子若是真心想要,我可以替你买下来,至于银钱,你若不想欠我的,以后慢慢还便是。”
哪知云华却是苦着脸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虽说天山雪莲药用价值极高,但也不至于要花这么多银子来买,其实我最多也就愿意出一百两,就这我都嫌贵了,反正也不是没有其他药材与其药性相同的,不至于就非要不可。”
周斯年闻言,倒也没再继续劝说,他知道云华其实是个个性十分自主的人,对于她的想法,还是不要过多干涉的好。
最后只有周斯年买了几块宝石回去,就在大家下楼准备离开时,忽地跑来一位下人。
笑的满脸憨态,见着几位了,便赶紧弯腰行礼道,“小的见过几位客官,这是这位小姐拍卖的天山雪莲,小的已经给您包好,您可以检查检查。”
云华一听,顿时便疑惑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是不是搞错了,最后拍下来的并不是我。”
那下人也懵了,赶紧拿起礼包上的挂牌瞅了瞅,又仔细看了云华出来的雅阁,都是“梅字号”。
“您别说笑了,这天山雪莲确确实实就是梅字号拍下的,而且钱都付了,小的可万不敢自己私吞了的,您还是拿好了再走,咱这无极阁可不做拾人钱财的事。”
说完,便将那礼包放进云华怀里,便退下了。
云华无奈,只好仔细打开来检查一番,一看,果然是那株天山雪莲。
下意识的云华就看向了周斯年,哪知周斯年也是无辜的摇了摇头,“真不是我...”
无奈之下,云华也只好将天山雪莲拿走了,只是她确实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是谁给她的。
而走在最后面的宣萝却将目光看向了一处,那里站着的正是方才院落里戴着银色面具的公子。
宣萝只是怀疑,却也不敢确认,只好先行跟着云华离去了。
直到几人没了身影,一直站在那里的银色面具公子,这才轻声叹了口气道,“也好,就当是还之前的情了。”
随后他轻缓的朝第七层走去,上面鼎炉里正熏着香。
一头白发的玉柯轻捻起一颗黑子落下,言语清淡道,“西风,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该放走她。”
闻言,西风却并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喧嚣,心里却格外冷清,若是可以他也想一辈子守在她身边,哪怕为奴,可是他不能,他不想将她带入他痛苦的仇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