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雪似乎更大了,为了不让云华受罪。
周斯年还是让宣墨去重新买了一架马车,只是宣墨回来后,却禀告说出城的守卫变严了,似乎是从宿城那边得了什么消息,说是燕王的儿子入了姆克萨,如今正在一一盘查出城的外来人,特别是布商。
周斯年坐在桌前,抬手轻叩着桌面,还好他们之前在宿城买的布匹,全都留在之前雪山脚下的村庄送人了。
如今虽然可以隐藏他们不是布商的身份,可是若想安然无虞的出城,还是得再周全周全,要不然这守城的将士里,要是真有以前在燕北见过他的,那可就麻烦了。
一旁的云华听完,一边提了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一边忍不住笑出声道,“那个....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安全出城。”
因着怕被认出来的人只有周斯年一人,所以云华这个法子做起来也容易,只是周斯年听后,却是一脸黑线。
云华只好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扎的很好看,绝对不会很丑的,你看,这不也是为了让你的容貌稍稍发些变化,也好方便让有心人认不出来不是。”
周斯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你扎吧。”
话音才刚刚落下,云华便兴奋的朝着宣萝直点了点头。
随后宣萝便赶紧从云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副银针。
稍稍拿在火上烤了烤,又拿了干净的细布擦拭干净,这才下手扎在了周斯年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
只是每扎一针下去,云华就得憋着笑,直到最后,就连身后的宣萝也忍不住噎住了。
宣墨就更难了,只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瓣,让自己一定不能笑出声来。
周斯年见着一个个这副打量,心里也有了些数,便赶紧让云华拿了铜镜过来。
云华忍着笑摇了摇头,死活不肯让周斯年看。
没办法周斯年只好给了宣墨一个眼神,宣墨便乖乖的取了铜镜过来。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周斯年送走,这铜镜里头,口眼歪斜的分明就是个痴儿嘛。
周斯年歪着嘴,说话也不太利索,指着云华,手都有些发抖了,气急败坏道,“云...华,你...这叫...不是太丑,这分明就是....不忍直视嘛。”
哪知云华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就是要这个效果嘛,如此一来,我就不信谁还敢指着你说是燕王的儿子,哼,谁信呐?”
身后的宣萝跟宣墨也认可的直点头,丑是丑了点,可是安全呐。
周斯年也只能认命的跟着上了马车,只是全程却都闭着眼睛,不多说一句话。
云华见状,也安静的在一旁泡茶,只是离开客栈后,也没直接去城门,而是在城里好些地方都去买了不少特产。
等到再去城门时,就算掀了车帘,让士兵检查,云华也只是淡笑着说,“这姆克萨的青稞就是泡茶也是香的。”
那检查的士兵见着有人夸他们本土的青稞,也是自豪的多嘴了几句,“那可不,我们姆克萨不光青稞不错,牛肉更是一绝,还有那毛织品都是上等的好。”
云华一边点头认可,一边遗憾的拿起帕子给一旁的周斯年擦擦嘴角,让外头的士兵看了,也是不忍直视这个长歪斜眼了的男子,瞬间就招了招手,赶紧让他们出城了。
这一番操作下来,总算放松了他们的戒心,如今总算是出了城。
接下来只要一想到进了隆城就能回家了,云华眼看着都兴奋了起来。
从姆克萨去往隆城只需两日时间,今夜他们得找个山洞借宿一宿,要不然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光坐在马车里也不是个办法。
还是得烧些干柴暖和下身子才行。
入夜,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不时走过来的山头都秃的很,直到走了许久才找着几个大点的山窟,勉强能进去四个人将就一晚。
宣墨也很快就抱了一捆干柴进来,直到点燃,起了火,云华才觉着身子暖和了些。
等到手里暖和的没那么僵硬了,云华这才起身开始帮着宣萝准备吃食,周斯年的脸早就给他恢复了,此时正专心的听着宣墨说去隆城的路上会有一片沼泽。
云华正将馕饼夹在木棍上,刚准备拿了盐和一些辣椒粉准备撒在上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狼叫声,吓得云华手抖的差点连瓶都掉了,还好一旁的宣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周斯年跟云华也瞬间严阵以待起来,只是宣墨跟宣萝在听见这狼叫声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那么紧张。
反而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朝着外面叫了两声狼叫声。
这一操作,只见把云华看懵了,还是周斯年先反应了过来,连忙给云华解释道,“应该是来接应我们的人到了。”
音落,很快便有几个黑衣人快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中一个更是直奔云华,一把拉了脸上的黑布巾,就大哭道,“哎呦,我的云华啊,爹总算把你找着了...”
云华也惊的叫了一声,“爹?”
随即便一把扑进了云山的怀里,而其他人则都立刻恭敬的半跪在地上给周斯年行礼。
这时云山也赶紧反应了过来,也准备给周斯年行礼,哪知却被周斯年抬手扶住了,“云大叔还是留下先陪云华说说话吧。”
说完,便先一步出了山窟,身后众人也紧随其后,独留门口守了宣萝一人。
而宣墨则也很有眼力见的又在外面起了一个火堆,周斯年便在外面跟其他人开始谈事。
山窟内,云华赶紧扶着云山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一脸的欣喜道,“爹,您怎么来这?您不是在漠沙城吗?”
云山慢慢放下手里的佩刀,一脸沧桑的说道,“自家闺女都被人掳走了,爹哪还能留在漠沙城,自然是跟王爷请命要来找你了,只是王爷却不肯让我们进沙漠去找,一是里头不好辨别方向,而是那里已经属于北丘的地界了,我们贸然进了这么多人,也怕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云华认真的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没错,两国纷争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又是生灵涂炭。”
“是啊,所以王爷便让我们直接来隆城,他说,他家小子一定会带着你们绕道从隆城回的,没曾想还真让王爷说对了,我们在这都等了差不多快十天了,还好,总算把你们给等来了。”
云华安静的听云山说完,看着外面周斯年正跟其他人谈话,不由的转头问道,“爹,您如今能回家了吗?”
云山一愣,火红的余光照在云山苍咦的脸上,满是疲态,眼里却是亮着光的,随后摇了摇头道,“哎,难说啊,华儿,你是不知道在漠沙城发生了什么,那什么金矿根本就是假的,可奈何却还是被有心人上了折子到京城,皇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说燕王无能,连那什么江湖势力的玉面狐狸都能在漠沙城赚的盆满钵满的,为何燕王却对漠沙城的百姓置之不理,便下了圣旨,要燕王在三年内将漠沙城恢复成曾经繁荣的景象。”
云山说完,随即叹了口气后,又继续说道,“可是谁人不知,这漠沙城里的土质早就沙质化了,要想留住百姓,这种地就是首要条件,可是如今又哪里能种出什么来了?如今,我便是被留在了漠沙城,得帮着王爷将漠沙城整顿起来。”
说完,随后又看了外面的周斯年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华听完,许久才说道,“可是这也不影响您回家啊?”
云山看着云华笑着摇了摇头道,“傻孩子,我留在漠沙城,若是做的好,自然是加官进爵了,可若是做的不好,我便是皇帝问责的第一人,到时可就是身首分离了,既然都知道结果了,又何必让你娘再伤心一回。”
语毕,云华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半响后,才郑重的说道,“爹,您错了,娘就算与您只能相处一天,对于娘来说,也是幸福的,您不应该这么悲观,更不应该打着为娘好的旗子,去替娘做决定,这不公平。”
音落,云山也沉默了许久,火堆里的星子也炸了几次,随后,云山这才有些害怕的问道,“那你说,我让你娘跟着我去漠沙城吃苦,她...会不会不肯?”
“噗...”云华掩嘴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松了一下,“哎,我还真当您是圣人了,敢情是怕娘嫌弃您啊,您放心,只要您活着,别说是跟着来漠沙城吃苦了,就是跟着您去打仗,这一次娘也不会再让您一个人去了。”
说完,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以前都是我跟云泽太小,娘她放心不下我们,如今我们都大了,娘也该多为自己想想了,更何况,还有我了,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把漠沙城的沙地种出粮食来。”
云山一听,那是又惊又喜,一时也是湿润了眼睛,随手擦了擦,还是急切的再次询问道,“华妹儿莫不是瞎说,那沙地你如何能种出粮食来。”
云华却是眼神极其认真的说道,“爹,我没有瞎说,我这次去北丘就买了不少那边的种子,您想想,那北丘不也多是沙地嘛,您看人家那边不也能种粮食,而且漠沙城最大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沙地,而是水源。”
云山一听,也是严肃的点了点头,“是啊,可不就是水源吗?王爷早就派人去查过了,这最近的水源离漠沙城也有百里来远了,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哪知云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用不了那么远,我们进漠沙城前,不是有很大的一片山林嘛,我看那里的树木倒是长的茂密,而且那里也常有雨水灌溉,我们可以想办法在山里找水源,然后引到漠沙城去。”
云山立刻就拍了一下大腿,脸上更是喜形于色,“华妹儿,你说的这法子可有实施的方案,若是有,我们立刻就可以禀告王爷,若真是能将水源引到漠沙城,那可真是解了大难了。”
云华心有成竹的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不光是水源如何引进的问题,就是沙地该如何改造种出粮食,都是可以解决的。”
听到云华说的,云山似乎也真的觉得可行了似的,整个人也轻快了不少,“若是真能解决这些问题,那倒是帮了王爷大忙了,到时也能放心的将县公爷送去京城。”
“嗯?”云华听的一愣,“为何要将县公爷送去京城?”
“这?”云山一时也是嘴快说了出来,这下不说清楚也是不行了,只好如实说道,“哎,还不是那狗皇帝,给了王爷三年之期,还美其名曰的让县公爷去京城求学,三年之后,漠沙城若是不能变成富庶之地,县公爷便只能留在京城继续为质子了。”
听完,云华只觉得心口沉沉的,脸上也凝重了起来,半响都没再说话。
云山虽然明白自己女儿还小,可到底县公爷与她有救命之恩,也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了什么别的情愫,只好伸出满是茧子的厚手轻轻拍了云华的手背一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华妹儿啊,身在皇室,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不光是沦为质子,就是婚事也亦如此。”
云华眼眸忽地一抬,盯着云山满眼的关心,忽就失笑了起来,“爹多虑了,女儿如今还小,可没那些别的心思,只是...有些怜惜他罢了。”
后面的话,云华没有说,但是谁却都知道,燕北的县公爷最是不喜被束缚了,这次被送往京城,也不知会不会又闹出一番来。
只是连云华都没想到的是,这次周斯年却并没有闹,相反很是平静的接受了,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和身份。
只是唯独,他心里也有放不下的,三年之期,还真是不短啊。
一行人汇合后,也没有急着赶回隆城,因为进隆城前,会有一片密林,里头大多是沼泽,都是蛮国人当初给大盛设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