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点的通亮。
云华手边的银针在火上燎过后,便快速落在了周斯越身上。
不知是不是周斯越体内的情蛊感受到了李兰溪体内情蛊的躁动,手上的红线也肉眼的长了起来。
一根根银针快速封住心脉四周的穴位,锋利的匕首也快速的割破了周斯越右手手指,下面接了一个铜盆。
云华做完这些,又开始在李兰溪身上摸索着,终于在李兰溪的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
仔细闻了闻,正是这股异香,之前云华在竹林遇见李兰溪时,在她身上闻见的就是这个香味。
这异香是用来催动周斯越体内情蛊发作的,每一次只要李兰溪带着这个香囊出现在周斯越身边,周斯越身心都会异常难受,除非让两个情蛊贴合。
只是周斯越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甘愿受人摆布,所以每一次他都是自己催动内力压制,而每一次压制的后果就是会受很重的内伤。
云华一把拿起香囊,正准备拿出去扔掉,哪知一只手却拉住了云华。
云华不禁低头一看,只见李兰溪满目含泪的期盼着看着她手里的香囊,那是李兰溪唯一可以控制周斯越的东西。
那么祈求的眼神,哭的更是令人心肠寸断,明明一张姣好的面容,如今却化了不属于她这份年纪的妆容,是艳丽的,也是悲凉的。
云华就那样低头俯视着李兰溪,眼里满是冷漠,“放手。”
随后云华强行拉出自己的衣摆,开门走了出去,她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兰溪自己种的恶因,只能她自己承受苦果。
云华虽不是心狠之人,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怜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梅花犹如她弟弟的血一般殷红,那是她心里一辈子的痛。
开门后将香囊递给外面的丫鬟去处理掉,就瞧见周斯年风尘仆仆的拿着一个包裹跨步进了厅堂。
云华正上前迎上去,便瞧见后头又出现了一抹倩影,竟然是李梦怜。
厅堂内,老夫人已经头疼的微侧在软塌上,只有王爷周云邦还在厅堂内坐着,此时看见李梦怜,脸上也是有了一丝诧异,只稍稍点头,便还是那般严肃的端坐着。
李梦怜依旧规矩的行了一礼,随后便跟着周斯年来到了云华跟前。
云华与李梦怜相视颔首,随后接过周斯年手里的包裹便准备进去。
哪知李梦怜却连忙拉住了云华,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焦急,“妹妹,我想进去...看看他。”
云华看着李梦怜眼里的情愫,心里先是一惊,随后还是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想到李梦怜竟然对周斯越已经生了情。
李梦怜利落的将斗篷取下递给了身后的雪莺,然后便跟着云华入了里屋。
屋内,刺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李梦怜好看的玉容上,微微皱了皱眉,一进屋便瞧见了床上一脸苍白的周斯越,再看了一眼床边的铜盆,那乌红的血惊的她都有些目眩。
用指甲死死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李梦怜才强忍住了心里的不适,眼里更是早已蓄满了泪水。
“哼...”
一声含糊的冷哼声,让李梦怜微微侧目,这才看见了不远处,躺在地毯上的庶妹李兰溪。
姐妹两人四目相对,却只剩疏离。
李梦怜很快回眸,朝着床边走去。
云华快速的打开包裹,将里面装着天山雪莲的木盒打开,瞧着没破损,便赶紧拿了捣药的杵臼去捣碎。
董衡正在给周斯越拔针,李梦怜半跪在床边,看着周斯越强忍疼痛的样子,心里不禁一抽。
想去伸手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了忙,只能拿了自己贴身的绣帕去给周斯越擦拭额上的细汗。
此时的周斯越早就浑身烫的吓人,体内的蛊虫虽然因为没了异香,又因为放血的缘故,没那么躁动,但是仍然还是很活跃的在四处乱窜。
等到药捣碎的差不多了,云华也拿了一个瓷碗信心的倒进去,连一滴多的汁水都没留下。
此时,铜盆里的血也放了一小半了,云华端着瓷碗上前,对着董衡说道,“董爷爷,麻烦您将李兰溪拖的近一点,我要割了她的手指,引蛊。”
“引蛊?用李兰溪的血?”董衡很是疑惑的问道。
云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李兰溪体内也有一只蛊虫,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被蛊虫反噬过,那是因为她体内吃了一种养蛊的药丸,最适合当蛊虫的温床了。”
睡在地上的李兰溪一听,满眼都是惊恐,因着下巴被卸,她此时也只能哼哼唧唧,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身体竟然是蛊虫的温床?那岂不是她体内正在孵化许多其他蛊虫。
一想到这里,李兰溪便自己先呕吐了出来,若不是云华还留着她有用,真想一把将此人丢了出去。
云华嫌弃的看了一眼李兰溪,继续对着董衡说道,“那养蛊的药丸也算是此类情蛊最爱的一种饲料,用来引蛊最是合适。”
董衡听了,抹了一把白须,默默的点了点头,“云小友果然厉害,等世子爷脱离危险了,你可得好好给老夫将将这引蛊的事。”
云华先是一愣,随后也微微颔首。
云华端着碗站在床边,看了一眼痛苦的周斯越跟落泪的李梦怜,一时也只能叹了口气道,“怜姐姐,待会儿我得给世子爷引蛊,这药来不及去熬了,只能直接给世子爷灌下去,这里头的花须跟叶,连着汁水都给吃下去,如此方能保命。”
李梦怜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双手将瓷碗接过,声音也有些发颤,“你放心吧,我会给他喂下去的。”
“嗯。”云华点了点头,随后便蹲下身子,拿起李兰溪的一根食指来,葱葱玉手上的豆蔻还很鲜亮,可是云华却没心思去怜悯她。
一刀割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便冒了出来,只是却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云华皱了皱眉,将李兰溪的手指放在了周斯越割破的手指边上,董衡也很细心的拿了一个凳子过来。
随着李兰溪的手被割破,李兰溪体内的蛊虫也开始躁动,那股撕心裂肺的疼,让她也只能哑喊着扭曲,脸上更是布满了泪水跟鼻涕。
而周斯越体内的蛊虫也随之鼓动起来,就如血管随时都要爆破一般,周斯越疼的一下就惊醒了过来。
两眼更是怒目圆睁的布满的血丝。
云华赶紧朝着李梦怜大声道,“快,给他喂药。”
李梦怜瞧着周斯越痛苦的嚎叫,手里的瓷勺都抖了抖,可还是坚强的给周斯越喂去,只是周斯越此时根本就是半疯半醒。
双颚紧闭的牙齿根本无法打开,云华看着也焦急了起来,“董爷爷,上前,把世子爷的嘴扒开,这药必须赶紧吃下去,要不然等蛊虫一出体内,世子爷就会立刻血管爆裂而亡,天山雪莲自带寒性,不仅可以降温,还能在五脏六腑爆裂之前护住身心,赶紧让他吃下,不能再耽搁了。”
董衡一听,也吓的赶紧俯身上前,准备上手就去拔世子爷的嘴,只可惜世子爷此时摇晃的厉害,实在是不好控制。
就在此时,李梦怜舀了一勺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随后俯身而下,冰凉若软的唇瓣覆盖在周斯越的嘴上。
瞬间就让周斯越像触电了一般安静了下来,李梦怜此时小脸早已红的滴血,可是还是努力的将嘴里的药送进周斯越的嘴里。
而周斯越也真的吃了下去,李梦怜随之一喜,也顾不上那么多眼光,继续将药一口一口的给周斯越喂了下去。
床下的李兰溪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怒色渐浓,她实在是不甘啊,她花了这么多心思都得不到的男人,她李梦怜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凭什么她李梦怜什么都可以拥有。
明明都是靖安侯府的姑娘,凭什么她就比李梦怜低人一等,明明在府里李梦怜才是所有人都欺负的对象。
可为何她却可以被赐婚当世子妃,而她却只能是陪嫁,好不容易在枫林镇派人杀了李梦怜,没曾想她竟然没死。
李兰溪疯笑的哭泣着,哪怕周斯越当初明明先看见的她,可终究还是没看上她,明明她的这张脸和李梦怜的差不多,可为何就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她不甘,她真的不甘......
体内蛊虫的反噬很痛,却远远抵不住她心里的伤痛,那种绝望,嫉妒,只让她此时着了魔。
随着周斯越体内蛊虫的涌动,总算在半柱香后,一粒细白的虫子从指尖冒了出来。
云华眼尖的快速捏起周斯越的指头,将那细白的虫子挤了出来,落入那一滩乌血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董衡抱起那盆血水就蹲在一边去寻虫子去了。
而随着周斯年体内的蛊虫失去宿主,蛊虫也会慢慢失去生机。
一只情蛊消亡,另一只也无法苟活。
此时的李兰溪早已七窍流血,只是她已不再疯叫,一滴不甘的清泪滑落,那双本来很好看的眼睛里,此时只直直的盯着周斯越。
而李梦怜也总算将最后一口药喂进了周斯越的嘴里。
这时的周斯越也有了一丝清醒,两人四目相对,李梦怜刹时就羞红了脸。
赶紧别过头去,清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看见地上快濒临死亡的李兰溪。
不知是不是亲情作祟,李梦怜心里竟有了一丝不忍,不由出声道,“云华,她...可还有救?若是有,可不可以保她一命。”
云华此时正在给周斯越包扎伤口,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兰溪,再跟着李兰溪的视线看向周斯越。
周斯越轻瞥了李兰溪一眼,面无表情道,“听李家大小姐的便是。”
音落,李兰溪的心也跟着死了,而且死的透透的,如今,她到底是周斯越明面上的女人,虽然是妾,可终归也是他周斯越的人了。八壹中文網
可是他却把她的生死给了她这辈子最恨的人来决定。
云华长叹一口气,瞧了李兰溪一眼,认真道,“我也只能保她多活一段时日,若想彻底保住她的命,只能让种蛊的人亲自救,因为她体内的情蛊是母蛊,要想引出来,不容易,一个弄不好,也只是平白加快她的死亡而已。”
语毕,云华竟然好心的将李兰溪的下巴又给装了回去。
李兰溪瘫软着身子,想要硬撑着坐起来,却是不能。
李梦怜见状,连忙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一次,李兰溪并没有推开李梦怜,只是却也没有感谢她。
李兰溪眼里含泪,伸手指着周斯越,苦笑道,“你们从未受过我曾经的屈辱,又怎么会了解,我迫切想要成为人上人的心情。”
“是,我是坏,可是我甘愿坏,我坏,才能让嫡母看到我的优势,哪怕是被人利用,可总算能过上是人的日子了。”
“不用再穿姐姐们不要的旧衣,不用再吃厨房送来的冷食,不用在冬天用最次的黑炭,记得有一次,因为太冷,将门窗关的严实了些,然后就见到我那死去的姨娘了,若不是丫鬟中途惊醒,我早就死了。”
“哈哈哈,你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一个是侯府的嫡女,你们怎么可能理解我心里的痛和屈辱。”
“世子爷,你说我拉着姐姐陪葬如....何...”
李兰溪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斯越快速的抽了身侧的一根银针,正中她的眉心。
倒下之际,李兰溪笑了,“真好...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手里...这样下了地府,我还得找你...”
随着李兰溪的身子失重般的滑落在地,身后的李梦怜早已哭的不能自已。
云华赶紧上前抱住她,暖心的安慰道,“早前就听过怜姐姐说起儿时的事,过的也不比她好,姐姐何必难过,她是可怜,可是姐姐又何其无辜,今日若是姐姐出事,只怕她要笑着大摆筵席了。”
李梦怜将头埋进云华怀里,抽泣着哭道,“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无辜,我只是恨吴晴雪,恨不公的权势,终归...是靖安侯府先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