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瀑布哗哗飞泻流淌,拍打在岩石上的水声,干净清脆。
丝丝水雾笼罩,整个空气都湿湿润润的。
蒋司南手里摇着折扇的手不停,皱着眉头仰头一望,看着山顶倾泻而下的瀑布,不由吹着满嘴胡子,不满的怨怼道,“山顶的水用不得?那我们跑山里来找什么水源?”
云华听完,一点也不恼,反倒是对此处起了别的心思,“此地如此美景,若是能建个别庄就好了,夏天避暑更是绝佳的胜地。”
蒋司南歪着头,轻“切”了一声,便自个儿寻了个岩石,撩袍盘腿而坐,一旁的青山也及时的递上了一只水囊。
云山笑着从另一侧走上前来,暖心的给云华递了一包粗饼过来,“来,华妹儿,吃些垫垫肚子,这些都是你奶一早起来烙的,还有些余热了。”
云华转头瞧了一眼云山手上用油纸包着的粗饼,微微一笑,轻捻了三根手指,拿出了两张饼来,转身给了宣萝一张,自己这才慢慢吃起来。
直到一张粗饼就着凉水吃完,云华这才起身拍了拍手,笑看着蒋司南道,“县令大老爷,走吧,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水源。”
蒋司南正含着一口饼了,都还没得及下咽,就一骨碌站了起来,含着饼道,“你说啥?你找着水源了?你咋不早说?”
“那水源又不会跑,让大家正好休息一会儿,吃些干粮,饱饱肚子,不是更有力气干活。”云华好笑的说道。
随着云华翻身上马,余下众人也利落的紧跟其后,蒋司南因着最后一口饼子吃的太急,还差点咬着了胡子,疼的他第一次自己想把这一嘴的胡子给剃了。
晌午的日头正热,大家骑马穿梭在林间,很快就到了地势较低的洼地。
蒋司南勒紧缰绳,转着马匹左右看了看,“云华,这就是你说的水源?在哪了?我可是连个水的影子都没见着。”
只见云华在宣萝的帮助下,翻身下马,笑着走到一处潮湿的青苔附近,指了指地上道,“就是这儿了,都下来看看吧。”
蒋司南第一个翻身下来,踩在有些湿软的泥地上,不禁一脸怀疑。
云山带着众人下来后,也是一脸疑惑,“华妹儿,这...还不如方才那瀑布了?”
云华笑着不语,只是细心的蹲下身来,一同也招着手,让蒋司南跟云山也蹲下来。
只见云华伸出一双养的白嫩的双手,往青苔地上使劲一按,不一会儿便有不少水珠陆续冒了出来。
这一幕惊的蒋司南下巴都快掉了,指着那片青苔处,都有些结巴了,“这...这...这...地上怎么会冒水?这水从哪来的?”
云华也是摸着一嘴胡子,百思不得其解。
身后站着的师爷胡进,也皱着眉头没想明白。
云华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才道,“怎么说了,这个原理就跟咱们院子里打水井是一个道理,都是地下活水。”
云山眉头还是皱着,喃喃道,“咱云家村也就村长家有一口水井,可那口水井的水也是从附近河里流的,这....又是从哪?”
说完,又四处瞅了瞅,满是林子树木山丘,哪有半点河流小溪的影子。
反倒是师爷胡进忽地插了一句嘴道,“难不成是百里外的束河?”
“诶,没曾想到还有个明白人,胡师爷果然有些见识,这的确就是束河流向的地下水,是口活水,用来引水去漠沙城最好不过了。”云华很是欣慰的说道。
蒋司南也瞬间豁然起来,跟着点了点头,却又疑惑的望向云华道,“胡师爷好歹是个读书人,知道有束河不奇怪,你个在家拿绣花针的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云华没好气的轻切了一声道,“没读过书怎么啦,好歹认识几个字,还不能自个儿去书斋买本大盛地理志看看?”
一句话噎的蒋司南说不出话来,只好连忙赔笑道,“姑奶奶你最厉害,如今水源也找着了,总该说说要怎么引流了吧?”
“当然是挖地了。”云华站起身来,轻拍了拍手上的青苔,宣萝也很有眼力见的赶紧递了一块帕子过来给她擦手。
“挖地?怎么挖?从这一直挖到漠沙城?”蒋司南疑惑的问道。
只见云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华妹儿还是先说个明白。”云山也跟着急问道。
“嗯...”云华背着双手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细细说道,“挖是得一直挖到漠沙城的,只是却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明面上的挖,而是在地底下挖,确切的说,是在地底下挖一条能够水流的通道。”
众人听的似懂非懂,蒋司南一把折扇轻打了出来,似乎明白了些,“你的意思是挖一条水流渠道出来,而那条水流渠道上头得封住。”
“正确,就是这个意思。”云华望着蒋司南满意的点了点头。
“意思就是得跟咱建房子似的,建个牢固的水流房子?”云山也跟着附和道。
云华微愣,随即也点了下头,“爹这样理解也没错,只是这个工程比建房子要复杂的多,也更费人费力,是个大工程啊。”
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最主要的是,这最好得从漠沙城那头往这边挖,有水源的这边,还得先堵好了,等完全建好了,才能将水通了,要不然边流边建是不行的。”
“最好是在漠沙城引出两条线来,一条在固定的线路上,建几个水井,供大家吃喝,还有一条嘛,建个城中河,这样大家以后种田干活也方便的多。”
听完云华的话,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最兴奋的便属师爷胡进了。
此时的胡进不禁掩起袖子,失声痛哭了起来,“好啊,好啊,咱漠沙城总算是有救了呀...”
看着胡进这痛哭流涕的感动模样,云华看的心里一阵感叹,还真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啊。
云山赶紧上前安抚,蒋司南则走到云华身侧,偷偷说道,“这师爷之前就是漠沙城的人,只是以前的漠沙城也繁华的很,自从十多年前遇上干旱,又常年没了雨水,这才渐渐变成了这般模样,这师爷也是十多年前跟着家人迁徙了,如今漠沙城重建,他倒是第一个愿意过来做事的,想必也是对曾经的漠沙城心怀思念吧。”
云华静静听着,不禁感叹道,“不管怎么说,如今愿意回来出一份力,便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到时我会把引流的图纸画给你们,你们也得赶紧召集人手,这个工程需要花费的时日不短,还是得越早动工越好。”
“那是自然,你只管出图纸,苦力活我们自然会想办法。”蒋司南点了点头说完,便也去了云山那边跟着一块儿议事去了。
他们几个大男人议事,云华并没有过去,如今水源也帮着他们找着了,图纸也由云华来出,这其他的动手方面,她便不再插手了。
抬头瞧了一眼日头,便带着宣萝又去山里摘野菜去了。
方才她骑马去山顶时,便发现了不少香椿,那可是个春天才有的美食啊,她得多摘些回去。
碰着还不错的药材,云华也会细细挖了带走。
半个时辰后,云山派了人来找,大家便赶在日落前,下山回了城。
一回去,云华便发现家门口的大门上刷了新鲜的红漆,门口还站在两个亲兵护卫,见着他们回来了,也是恭敬的行礼。
对于此次云山将十个亲兵带回家养着,云华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她爹如今也是武官,不说要带个随从在身侧,只说这家中老少也的确得要人看顾着,毕竟如今漠沙城重建,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一些宵小之辈。
利落的下了马,一踏进前院,便发现之前瓦片上的杂草,如今都被清理干净了,就是一些泛了白的瓦片似乎也换了新的。
云华瞧着整个院子似乎比早上出门时干净了不少,虽然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植物摆设,但是仍旧不影响云华今日的好心情。
带着宣萝和一布袋的野菜,便先去了后院的厨房。
一进后院,便瞧见邱白芷正蹲在地上数蚂蚁,这会儿一见着云华回来了,整个人便都扑了上来。
脸上还带着一丝哭腔,“师傅,你怎么又丢下我了?哼,每次出门都只带萝姐姐,我也要跟着出门玩。”
云华与宣萝相视一笑,只好拍了拍邱白芷的后背,细声安慰道,“好好好,只要你明儿个起的早,我一定带你出门,今儿个可不是我带你,是你自己起太晚啦。”
邱白芷听完,觉着也对,好像师傅也确实没说不带她,看来她明儿个的确不能再贪睡了。
赵氏这会儿也跟着云婆子从厨房里头走了出来。
一边用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一边看着云华笑道,“怎么没看见你爹?没跟着一块儿回来吗?”
云华看着赵氏探着脑袋找爹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赶紧上前挽着赵氏的胳膊,撒着娇道,“娘如今的心思都在爹身上了,都不心疼女儿了。”
赵氏一听,脸都羞红了,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一下云华的脑袋,嗔怪道,“你个小妮子,连我都敢打趣了,好好说话,你爹到底回了没有?”
云华扭身便又挽向了云婆子身侧,边摇云婆子的手边笑道,“回了,回了,在书房议事了,奶,您快看,我娘明明就更心疼我爹,她还不承认?羞羞脸。”
云婆子被云华摇的都有些昏了,连忙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老婆子都要被你要晕了,你可别拿你娘开玩笑,她脸皮薄着了。”
说完,也跟着云华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氏一看这祖孙俩,红着脸便去了厨房。
云华也赶紧让宣萝将今日新摘的野菜拿了出来,倒在院子里的簸箕上,满满一大簸箕。
云婆子瞧着就满眼欢喜,“哎呀,正想这口吃了,你爷今儿早上还念叨着,说想吃云家村的荠菜饺子,这敢情好,你正给摘回来了。”
“哈哈,是吗?那待会儿我们就包荠菜饺子吃,今儿个胡师爷跟蒋大哥他们都在咱家吃,咱得多做点才行。”云华笑吟吟的说道。
“那成,我这就去和面去,今早你爹说家里还有十个亲兵也得养在家里,我可得多做点。”
云婆子说笑着,便拿了一个盆来装荠菜。
云华摸着下巴想了想如今家里这越来越多的人口,忽就觉得确实得买些丫鬟回来了,要不然这每日光做饭都得把她奶和娘累着。
一想到要买奴仆,云华便又犯起了头疼,她身上的银子啊,本来就只有五百两了,就这都还是李梦怜当初投进生意里的钱,再是加上之前回云家村,赵氏将铺子的收益分成给了她一半,如今手上也才五百三十两。
再看看如今家里的开销,光靠她爹的俸禄哪够啊,而且她还得留着钱买铺子,做生意,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啊。
抠了抠头顶,云华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菩萨心肠啊,这明摆着答应给王爷做事,她怎么就没想到多要一份工钱了。
想了想,虽然有些头疼,但好在并不影响云华的心情。
看了眼天边火烧的云彩,便转身进厨房帮忙去了。
一进厨房,便瞧见赵氏一边切着带过来的腌鱼,一边有些犯恶。
云华心疼的赶紧将赵氏拉了出来,细心的拿自己的帕子给赵氏擦了擦手,又赶紧让宣萝去打了一盆温水来。
“娘,您脸色都有些泛白了,可是今日干活累着了?”云华一边扶着赵氏坐下,一边柔声的说道。
云婆子也跟着一脸担忧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火钳子,“老二媳妇儿,你这是咋的啦?可是哪不舒服?可别硬撑着,赶紧让华妹儿给你瞧瞧。”
赵氏笑着摇了摇头,“娘,我没事,就是头有些犯昏,许是站的久了,可能有些贫血,我坐会儿就好。”
宣萝正打了盆温水来,邱白芷也贴心的端了一杯茶水来,赵氏刚准备端起来喝下,却被云华一把打翻了,“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