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轻抚了一下额头,带着一丝薄怒道,“我和爹千方百计让你进燕城书院,是想让你好好读书,不是让你去跟人斗蛐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回房抄书,今晚不许吃饭。”
起身准备离开,忽又转过身来,“既然是蒋大哥的东西,那便还给他,记得抄完书,将东西送到我院子,到时我会给他带过去,我们家不许出现这个东西。”
音落,便生气的先带着人去了自己的院子。
厅堂上首的赵氏,还是第一次见云华发这么大的火,眼下也不帮云泽说话。
只能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姐对你的期许不比旁人,你这次属实太让她生气了。”
虽然她有些不忍心让云泽饿肚子不吃晚饭,可是也明白云华的苦心,随即摇了摇头,也带着嬷嬷丫鬟回了后院。
云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云风不忍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有错,不该放任你去戏耍,走,大哥陪你一起抄书。”
云泽愧疚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哥,是我自己一时贪玩,我自己去抄书就行。”
云风一把揽过云泽的肩膀,温和笑道,“走吧,一块儿抄,大哥也正好跟着一块重新温习一下。”
屋内,红菱已经点好了灯,摇曳的红烛,一晃一晃的打在云华脸上。
宣萝暖心的给云华斟了一杯热茶,蕙兰正提了热水进耳房。
好不容易回了一趟燕城,自然是要好好给云华好好泡个澡了。
“小姐,您还生小公子的气了?”宣萝轻声问道。
云华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直把他当男子汉看,倒是忘了他到今年三月才满十岁。”
叹了一口气后,又继续道,“萝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宣萝笑了笑,眼里微微闪过对云华的一丝心疼,“小姐,您也不过才十一岁,您对自己更苛刻。”
云华笑而不语,并未多言。
泡过澡后,云华才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这时,绿萝也来喊饭了。
云华来到前院厅堂时,才发现李梦怜竟然也在,此时正陪着赵氏说话。
“怜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明早去你府上找你的。”
云华笑着坐在李梦怜身侧。
李梦怜一袭淡黄色的裙裳,腰间翡翠丝带勾勒的身材姣好。
水润双眸更是盈盈一笑,“当然是来看婶婶了,难不成是来看你啊?”
云华瞧着厅堂内摆满的礼盒,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你喜欢我娘,可也不至于送这么多礼来吧。”
李梦怜侧头,樱桃小嘴轻扯出一抹浅笑,“反正不是送给你的,这些都是我送来给婶婶补身子的。”
音落,云华微诧,“你知道我娘有身子啦?你咋知道的?”
“哼,还说了,这么大的事,你竟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还有没把我当姐姐。”
李梦怜娇声嗔怪着,继续道,“你也是的,婶婶都身子不便了,还让她这么颠簸,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心安?”
云华赶紧告饶,“好姐姐,这可真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娘,听我说了要给你送嫁,就非要来,她也是心疼你。”
李梦怜知道赵氏是怜惜她没有母亲,这才怀着身子也要过来,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份情谊。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若不是蒋涛跟世子爷多了一句嘴,我到今日都不知道,婶婶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喜事。”
说完,又笑看了赵氏一眼。
赵氏拉着李梦怜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们都是好孩子,知道心疼我,可是你出嫁,我还是得来的,我还给你绣了一双鸳鸯喜鞋,待会儿你去我屋里试试,看看合不合脚?我还是按着你在云家村的尺寸做的。”
李梦怜轻点了点头,满眼都是笑意,“谢谢婶婶,待会儿我就跟您去试。”
云华看着赵氏跟李梦怜两人的‘母女’情深,心里不禁有些吃味,可是让她现在更加无语的,还是蒋涛那个大嘴巴,她是真没想到这男人多事起来,一点都不输女人。
一桌菜上齐,三人也陆续落了坐。
云华看了一眼门外,朝着红菱道,“你去喊我大哥,让他过来吃饭。”
“是。”
红菱轻迈莲步,缓缓出了屋子。
没多久,红菱又独自一人回了屋。
“小姐,堂公子说他不饿,就不过来一同入席吃饭了。”
云华眉梢微挑,“我大哥不会在陪着小泽抄书吧?”
红菱一噎,“额...嗯...”
云华无奈一笑,“算了,让厨房去给他们俩做些肉饼端过去吧。”
“好,奴婢这就去办。”
赵氏听到云华还是让厨房给他们端吃食,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李梦怜倒是不好意思道,“怕是觉得都是女眷,他们有些不合适吧,看我,今日来的还是着急了些,都耽误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哼,你是不知道小泽做了啥事?他竟然敢在书院跟人斗蛐,简直气死我了。”
云华似乎到现在还有些生气。
李梦怜倒是不知道这事,一时有些讶然,“那确实不该,只是你也不要这般气着自己身子了,好好与他说便是,我看小泽还是很听你话的。”
“那当然,我可是他姐,他敢不听。”
音落,云华心里也觉得舒服了些,拿起筷子先给赵氏夹了一块鱼肉,“娘,这鱼肉含钙多,您多吃点。”
赵氏一愣,“含钙?啥钙?”
云华含糊的笑道,“就是让您肚子里的宝宝骨骼更强壮。”
“哦,那我确实得多吃点。”
新鲜的鲫鱼拿了姜片煮的,不腥,还很鲜甜,看来云泽买回来的婆子厨艺还不错。
三人吃过饭后,李梦怜便先跟着赵氏去了院里,等试过喜鞋,这才让贴身婢女红音拿好。
随后便带着人去了云华的红豆院。
院里,月色清幽,云华已经静坐在树下等候。
红泥炭炉上,铺着铁网,上面的瓷壶里,也不知煮着什么,只咕噜咕噜的翻滚,很是香甜。
一旁还烤着两个橘子。
李梦怜欢喜一笑,轻撩起裙摆,落坐在竹团上。
一众婢女,也陆续走的远些,或是站在院门外,或是站在屋檐下。
红菱跟蕙兰远远看着树下的两位小姐,心里不禁生出一声感叹来,“我家小姐实在神奇,我这每日都能收着惊喜。”
“是啊。”蕙兰也跟着感叹道,“以为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哪知是漠沙城守将的嫡女,不仅会种地,居然还会医术。”
“如今居然还和未来世子妃是姐妹相称,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跟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主子。”
蕙兰点了点头,眼神诚恳的看向红菱,“所以我们更加得卖力的对小姐好,我这辈子,都只想守在小姐身边,有她在,我心安。”
红菱如是的也跟着点了点头,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树下,云华拿起一块厚布,轻捏着瓷壶把手,缓缓倒出两杯热茶来。
滚烫的茶水,泛着红,闻着更是香甜四溢。
李梦怜轻端起茶盏,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茶,真好闻。”
云华轻笑,也端起茶盏低头轻嗅,“是红枣茶,补气血安神的。”
李梦怜微微睁眼,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汤,“竟是红枣茶,我平日里都嫌红枣皮粗,并不爱吃。”
音落,小心翼翼的轻啄了一口,“嗯...好好喝啊,比吃红枣好喝多了。”
“那当然啦,这些都是拿红枣晒干了,磨成的红枣粉,用来煮茶最好不过了。”
李梦怜微微颔首,“嗯,这红枣茶我爱喝,待会儿我要带些走。”
云华轻瞥了她一眼,“早给你留了,待会儿就让宣萝去拿给你。”
李梦怜淡淡一笑,继续喝着手里的红枣茶。
仰头望着天上的月明,不由感叹道,“日子过的真快啊,记得上次像这般跟你围炉煮茶,还是在云家村,窗外正飘着大雪,那时便觉得,日子就这般过,也是极好的。”
云华轻放下茶盏,一双养的白润的小手,拿起一个已经烤的热乎的橘子剥了起来。
顿时橘子的香味飘出,李梦怜都忍不住也去剥了一个。
“真想每日就这般跟你生活在一起!”
“跟我?”云华吞下一口橘子,不由打趣道,“那世子爷怎么办?独守空房?你舍得?”
李梦怜被云华说的羞红了脸,一双大眼嗔怪的瞪了云华一下,“你个小妮子,怎的说话如此轻浮?什么独守空房?竟胡说!”
云华嘻嘻一笑,继续吃着手里的橘子。
李梦怜倒是轻放下了橘瓣,叹了一口气道,“京城那头又送了两个姑娘过来,都是吴家旁支的姑娘,模样倒是生的极好!”
云华微愣,一时觉得手里的橘子也不香了,心里也跟着有些不舒服。
“你爹...怎么说?”
“能怎么说,只能收下呗,京城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若是不收,只怕一顶抗旨的罪名就得挂在我爹头上。”
李梦怜说着,眼睛都红了,本就水润的大眼,如今更是惹人怜惜。
云华伸手轻拍了拍李梦怜的后背,“哎...那世子爷怎么说?”
一说到世子爷,李梦怜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带着一丝苦笑道,“他倒是有承诺我,不会碰那两个姑娘,只是...”
云华知道李梦怜是担心,若是世子爷冷落了那两个姑娘,京城那边还是会怪罪他父亲。
云华细细想了想,这才出声安慰道,“姐姐不若就相信世子爷,无论是你,还是那两个姑娘,既然嫁进了燕王府,那就是燕王府的人,至于该如何安置,一应由燕王府决定就好。”
“姐姐要知道,这是燕王府与京城的纷争,并不是你妥协就能解决的,更何况,如今县公爷也去了京城,有他在,谁又敢明着对燕王府不敬了。”
李梦怜静静听着,不由失笑,随后又轻点了点头,“还是你更通透,是我着相了。”
云华摇了摇头,“姐姐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又或者你并没完全相信世子爷。”
一语惊醒,李梦怜眼眸微诧,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轻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不敢去相信他,我很怕...他做不到...”
炭炉上的瓷壶还翻着滚烫的茶水,云华重新又给两人倒了一杯后。
这才轻缓说道,“其实姐姐...不如放下心结,早前世子爷会纳了李兰溪,全都是因为蛊虫作祟,更何况世子爷并未碰过她。”
李梦怜猛抬眼眸,“你...怎么知道?”
云华失笑,“若是碰了,世子爷身上的红线不会长的那么快,正是因为一直克制,才让红线疯狂延长,差点就到了心脉。”
李梦怜一滴清泪落下,却是笑着,“原来...我真的错怪他了...”
云华拿起帕子给李梦怜擦着泪,安慰道,“这不是姐姐的错,他虽然没有碰过李兰溪,可是他却不该对你隐瞒,我觉得,姐姐不如跟世子爷敞开心扉聊一次,这样你的心结才会彻底打开。”
李梦怜愣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妹妹说的是。”
一番开解,李梦怜总算开怀了不少。
顿了顿,李梦怜似乎是想到什么,转而问道,“县公爷可跟你写信了?”
云华微诧,不知道李梦怜怎么突然说起了县公爷,轻摇了摇头,才道,“没有。”
“是吗?难道是跟你错过了?今儿个一早燕王府便收到了县公爷的书信,估摸着给你的信,应该是送去漠沙城了。”
听李梦怜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错过了。
云华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着红枣茶。
李梦怜见状,不由多说了一些,“你放心,他如今脸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只是...肯定会留疤了...”
“我知道。”云华笑了笑道。
李梦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到县公爷周斯年还要在京城待三年,到嘴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县公爷如今十四,再过一年,京城那头怕是就会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