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当赵军抱着小猞猁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进屋却见王美兰在西屋里,拿着小本和铅笔头不知在写什么。
“你干啥呢?”赵军到炕沿边,隔着炕桌坐在王美兰对面,随手把小猞猁往里头一丢。
“哎呀!”王美兰向赵军这边扫了一眼,目光瞬间停留在那转圈的小猞猁身上。
这小家伙穿着小裙好像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后腰上翘着花边,让它不住地转头去咬。
但当转头也够不到时,小猞猁就会连转身带转头,于是它这样连续地,在炕桌旁跟小陀螺似的,自己转了两圈。
“哈哈哈……”王美兰被它逗乐了,一把将其抱在怀里,轻轻地挠着小猞猁下巴上的毛,问赵军道:“这谁给它做的?”
“马玲给它整的。”赵军笑道:“它一出去就哆嗦,马玲说瞅它冷,就给缝这么个玩意儿。”
“真好!”王美兰捧起小猞猁,上下打量一眼,在将其放下后,目光落在赵军头上道:“这闺女真好,你看还知道给你织这些东西呢。”
赵军闻言一笑,问王美兰说:“妈,我看你那是写啥呢?”
“啊,这不是嘛!”王美兰把手中小本递给赵军,道:“明天场里开完动员大会,你们再休礼拜天,咱两家就把礼过了。妈琢磨、琢磨呀,那天整几个菜呀。”
“来,我看看。”赵军伸手拿过王美兰的小本,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七八道菜。
赵军按照王美兰写的,念道:“红烧排骨、酱牛肉、小鸡炖蘑菇、青椒干炒牛脸,红焖黑瞎子掌?”
“妈!”赵军把小本向王美兰一摊,问道:“这黑瞎子掌搁哪儿呢?”
“黑瞎子掌,你……啊,不赶趟了哈。”王美兰手往窗外一比划,刚要说你上山打去呀,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把小本夺了回来,使铅笔头把红烧黑瞎子掌划去,然后自言自语地嘀咕说:“那这得使啥替呢?”
“妈呀!”赵军想了一下,还是跟王美兰商量说:“那天你整这么多菜,还好几个炖菜,都谁做呀?”
过礼和结婚不一样,结婚是热热闹闹、宾朋满座,到时候赶上礼拜天,赵有财会把他们食堂的员工都请来做菜。
所以结婚时哪怕摆一百桌,只要材料够,有这帮厨子也没问题。
但过礼不行,过礼就是两家人到一起,给即将定亲的小两口做个见证。
来参与的必须都是实在亲戚,作为赵军的姐姐、姐夫,赵春和周建军那天肯定是得来。
除了赵军的兄弟姐妹,赵有财和王美兰夫妻俩的兄弟姐妹要是方便也可以参加,但是不能两头全来,只能来一撇。
赵军的大爷去世得早,赵有财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所以赵家这边不用考虑。至于王美兰那边,就剩一个王强,而且娘亲舅大,他那天肯定是要来的。
而像李家、林家,他们虽然跟赵家处得像一家人似的,但并不适合出席这样的场合。
所以赵军家这边,不算孩子的话,那天应该是七口人参与。
而马家嘛,大概也差不多。这样算的话,一桌就能坐下。
菜嘛,肯定是要准备的,但那天吃饭是次要,不可能像王美兰平时摆席,一帮人来了以后,啥也不干就做饭。
“没事儿,没事儿!”面对赵军提出的异议,王美兰摆手,道:“你婶儿她们说了,菜啥的都不用咱们管。到时候咱们两家,就搁屋里唠嗑,菜啥的都他们给做,做完了端过来。”
“啊?”赵军闻言一怔,王美兰抬手往炕下比划着说:“儿子,咱啥也不用管,到点儿就开饭。咱们在这屋吃,他们都上你李叔家吃去。”
说完,王美兰拿着铅笔头,在那小本上写了锅包肉三个字。
这酸甜口的锅包肉昨天一上桌,就得到了女人、孩子们的喜爱。
写完这仨字,王美兰撂下铅笔头,对赵军道:“儿子,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妈能给你使多大劲儿,就给你使多大劲儿!”
说完这句,王美兰轻叹一声,道:“妈还咋寻思的呢?这你姐不也回来吗?你说你姐自打出门子,一共回来几趟啊?她搁她婆家是不缺吃的,但我也……”
王美兰说着,可能是想大闺女了,眼圈微微见红。
这就是做父母的,哪怕儿女在外头山珍海味,父母也认为孩子缺嘴。有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看着儿女吃,自己不吃都开心。
“唉呀,这是干哈呀!”赵军见状,连忙凑过去安慰道:“妈,你乐意咋安排,你就咋安排。咱家前后院这些玩意,除了狗,剩下的你想杀哪个,咱就杀哪个。”
“嗯!”王美兰重重一点头,道:“也没啥杀的了,这些我看也够了,完了再扒拉俩素菜,凑十个菜。”八壹中文網
“行!”赵军附和道:“我张大哥这两天不在家,要不行啊等后天,我让我老舅跟我上山,我俩看看哪儿有黑瞎子仓。妈,你不想安排个黑瞎子掌嘛,我俩要杀着了,咱就焖!”
“嗯!嗯!”王美兰乐了,她拍着赵军的手,道:“还是我儿子孝顺!”
说完这句,王美兰又补充道:“比你爸强多了,我今天早晨念叨一嘴,他说是败家娘们儿!”
“呵呵。”赵军乐了两声,开玩笑似地怂恿王美兰说:“我爸要再这么说,你就跟他算算那赔老牛的账。”
“哈哈哈……”王美兰闻言大笑,道:“拉倒吧,我也不跟他一样了。这那天老太太说句话,说我心里了。”
“嗯?”赵军一愣,忙问道:“我江奶说啥了?”
王美兰在脑海里回忆一下老太太之前说的话,描述大概意思道:“她说你爸心眼儿小,要是大事儿也就那么的了。像打围啥的,就由着他吧。”
“嗯!”赵军赞同道:“这对,我瞅他那两天,好像是不咋乐呵!”
“是不是?”王美兰附和了一句,连李大勇都能看出来的事,作为枕边人的王美兰岂能看不出来。但那时候赵有财在永兴惹祸回来的,他郁闷,王美兰还生气呢!
“那行啊。”赵军笑着起身,对王美兰道:“妈,你接着忙活,我领小熊出去溜达一圈。”
“嗯呐,你去吧。”王美兰道。
赵军从屋里出来,到仓房里拿了一根绳子,然后到小熊的狗窝前,将小熊解开。
去了束缚的第一时间,小熊抖了抖身子,然后快步向院外跑去。
跑到院门口,小熊转身看了赵军一眼,见赵军也往门口来,它便跑出了院子。
赵军把绳子拿在手里,背着手、跟着小熊一路往南走。
离山场越近,小熊就越兴奋,可眼瞅着快出屯子时,小熊却听到了赵军的口哨声。
小熊站在原地迟疑了两秒,虽然很是不情愿,但仍跑回赵军身旁。
在回去的路上,赵军把小熊拴上,牵着它换了一条路线。
东一拐……西一转,当赵军临近一户人家时,却看到一老头正背着手在前头遛弯呢。
这老头正是朱大山!
“舅爷!”赵军喊了一声,朱大山回头眯眼观瞧,等看清是赵军后,打招呼道:“赵军没上班啊?”
“没有呢。”赵军淡淡一笑,牵着小熊来到朱大山近前时,就听朱大山问道:“你跟我们玲儿快了吧?”
朱大山是马大富的亲娘舅,所以他说一声“我们玲儿”,那是没毛病。
“快了。”赵军笑着答道:“我是二月初三。”
赵军和马玲结婚的日子,早就定下来了,是戊辰年农历二月初三,公历是1988年3月20号。
那天是星期天,正好赶上林场休息,王美兰选这个日子,就是为了能大办一场!
说完自己的结婚日子,赵军反问道:“舅爷,你家我朱江兄弟定的是哪天呐?”
这老头的孙子朱江跟赵军同岁,也是明年结婚。
“他是三月十七。”朱大山道:“那啥,到时候我喝你喜酒去哈。”
朱大山是马玲家亲戚,但马玲家和赵军家不是一天办。而朱大山刚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赵马两家的礼,他都要随。
“那必须的呀。”赵军笑道:“到时候家里没事儿就都来呗,咱热闹。”
老头子点了点头,目光忽然落在小熊身上,他咔吧下眼睛问赵军道:“这狗揣崽子啦?”
“啊!”赵军笑道:“有一个来月了。”
“哎呀!”朱大山闻言眼睛一亮,道:“那不快了吗?”
“是呗。”赵军生怕朱大山管他要狗崽子,现在就小熊肚子里的狗崽子,家里这帮人还不够分呢,于是他连忙对朱大山道:“舅爷,你老是会皮匠活儿吧?”
“会呀!”朱大山一挺腰板,反手点着自己胸脯道:“我是皮匠,永胜那个吴又发是裁缝,原来永利还有个姜木匠,他是精细木工,跟你们场子里那拉大锯的不一样。就我们仨,搁十里八村都有名!”
“是,是!”赵军连忙附和道:“都说你老手艺好,呵呵。”
“咋的?”朱大山瞥了赵军一眼,问道:“你问这干啥呀?你有事儿啊?”
“呵呵……”赵军笑道:“舅爷,我这两天淘腾张牛皮。”
“牛皮?”朱大山眉头一皱,就明白了赵军的意思,说道:“你要干啥呀?我这岁数大了,太复杂的活儿,我可干不了。”
“呵呵……”赵军还是淡淡一笑,试探着对朱大山说:“舅爷,那我说……你老可别生气。”
赵军请朱大山帮忙,不是要给人做东西,而是要给狗做护甲。
而这年头,人们对狗的感情和十几二十年后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人养狗,和养牛马这些牲口差不多,都是为人服务的。普通狗看家护院,猎狗上山打猎。
或许哪条狗跟人的年头多了,人和狗之间会更亲近一些,但也就那样了。完全达不到十几二十年后,人能把狗当成家人的那种程度。
所以赵军对狗的感情,别人理解不了,尤其是像朱大山这种不养狗的人,他体会不到这一点。
去年赵军和李宝玉领狗上山打猎,大黄第一次受伤时,请屯卫生所大夫韩尚来给狗打消炎针,那韩尚还不乐意呢。要不是赵家跟周家有亲戚,韩尚是说啥也不会来的。
朱大山这老爷子脾气可挺倔,要乍一听赵军请他是给狗做活儿,这老头骂娘都有可能。
听了赵军的试探之言,朱大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吧,你说,我听听。”
“舅爷!”赵军又给这老头打预防针,道:“咱也先说哈,我说完了,你老要不答应也没事儿,可不能生气。”
“说吧,说吧。”朱大山皱眉道:“我不都让你说了嘛!”
赵军又是一笑,然后指了下小熊,很是诚恳地对朱大山说:“舅爷,你看我这个狗哈,它从下生到锻炼出来,少说得两三年。”
赵军先是做了个铺垫,讲述自己训练出一条成熟的猎狗有多么的不容易,也侧面反应自己这一条好猎狗的价值。
可他这番话,听得朱大山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赵军一扯绳子,将那坐在地上的小熊拽了过来。
当小熊来到赵军脚旁时,赵军蹲下身,先是一把摸到小熊喉咙底下、脖腔子那一溜儿,对朱大山说:“要上山碰着挑茬子野猪,这地方让猪挑透眼子了,那狗就完啦。”
“啊……”朱大山白了赵军一眼,撇嘴道:“咋的?你意思是让我给狗做个皮甲呗?”
“呵呵呵。”赵军闻言一笑,微微点头,但还是有些紧张地看着这老头子。
此时的朱大山,真想一脚给赵军踹那儿!
但他想了又想,在两秒钟后点头道:“行,我给你做。”
“真的呀?”赵军一下子蹿起来了,到朱大山身前,欠身道:“那可谢谢舅爷啦!”
朱大山一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完了我进屋收拾、收拾,一会儿上你家找你去。到那儿看看你那皮子,咱们再研究。”
说到此处,朱大山看了眼那抬腿挠耳朵的小熊,道:“不能做全身的,做完全身的,狗上山不得发滞啊?”
“嗯!”赵军伸手在半空中,要小熊身上虚着比划,道:“大脖根子、肋巴扇子、脊梁骨那一溜儿……”
“行了,行了!”赵军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大山给打断了,老头子摆手道:“你先回去吧,等我一会儿去了再说。”
“行。”见朱大山应下,赵军笑道:“那舅爷,我先回去了哈,我到家等你。”
朱大山再次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进了他家院子。
赵军乐颠儿地牵着小熊往家走,而朱大山进了家门,直奔他和朱江住的那屋。
进屋后,朱大山上炕打开炕柜,从中拿出一个个包袱,然后把它们扔在炕上。
在炕柜最里头,有一个小皮箱,朱大山将这皮箱拿出来时,他儿媳妇王娟进来了。
“爸!”王娟看老头儿把炕柜掏的乱七八糟的,紧忙问了一句:“你找啥呢?”
王娟话音刚落,家里回来人了,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微胖的年轻人挎着兜子、手拿一卷电线进来。
这年轻人就是朱大山的孙子朱江。
“这是干啥呢?”朱江进来就问了一嘴,却见朱大山拿着小皮箱就要下炕。
“哎呦!”王娟笑着拍了下手,指了下朱江道:“昨天晚上你爸跟你爷叨咕,说让他给你跟小茹一人做条裤腰带。你看你爷,今天就把家伙事儿都掏出来了。要我说呀,还得是孙子,别人谁也不行!”
在这边儿,配偶之间送皮带有讲究,意思是把这人拴住,让俩人好好过日子。
说来也是巧,昨天晚上吃饭前儿,朱家爷仨坐炕上喝酒,朱爱国提了一嘴,说整块皮子给俩孩子一人做一条。应那么个讲究之余,裤腰带也能用啊!
可当时朱大山没接他儿子的话茬,知道这老头儿脾气的一家人也就没敢再提。
此刻看朱大山把工具都掏出来了,王娟不禁感叹这老头儿还是疼孙子啊!
一旁的朱江也乐了,他现在扎的这条腰带是他爸朱爱国用旧不要的,父子俩一共用了二十年,这腰带磨得都飞边子了。
“哎,爸!”王娟笑呵呵地对朱大山说:“我看我们那屋挨棚那大箱子里头,还有好几卷皮子呢,那都是你以前攒的吧?”
“嗯!”朱大山点了下头,然后提着小皮箱起身就要往外走。
“哎!哎!”王娟以为公公要去她和朱爱国那屋里,去裁制那大箱子里的牛皮,于是忙推了朱江一把,道:“儿子你快去,给那屋那箱子够下来。”
登高够东西,就得年轻人干,朱江一听忙把兜子从脑袋上往下一摘,随手丢在炕上。
可就在朱江要动身时,却被朱大山给叫住了。
“别去啦。”朱大山皱眉道:“我有事儿,我要出去一趟!”
“啊?”王娟、朱江对视一眼,王娟诧异地问道:“爸,你不说你不给人家做活儿了吗?”
在林区,裁缝、皮匠都是稀缺职业,朱大山这些年金盆洗手真是不给外人干活了。
要不然今天给老王家干了,明天老李家来了,你干不干?干,何必退休呢?不干,就是得罪人!
于是朱大山自宣布退休以后,再没干过皮匠活儿,谁来也不好使。
所以王娟想不明白,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自己公公出山!
“唉!”被儿媳妇一问,朱大山叹了口气,道:“赵军!他来了,说让我帮他干点活儿!”
“哎呀!”朱大山话音刚落,王娟惊呼一声道:“昨天他们说二咕咚领狗出去干个老牛,整了半天是真的呀?”
“真的!”朱江在一旁笑道:“屠牛炮嘛!”
王娟对这些外号啥的不感兴趣,她只问朱大山说:“爸,他要让你给他干啥活儿呀?”
说到此处,王娟看向朱江道:“他那大张的牛皮,做皮夹克都够了吧。”
“草!”王娟没想到,她这边刚说完,她公公那边爆粗口了。
老头子瞪着眼睛,道:“他说,他家狗上山容易挨挑,让我搁那牛皮给他家狗整个甲。”
王娟、朱江:“……”
“哎呦我天呐!”王娟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那也太败家了!”
“不是!”朱江却是皱眉道:“爷,这活儿你也给他干呐?惯的他吧?”
“你知道啥呀?”让朱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明明是站在朱大山的角度考虑问题,却迎来了朱大山的数落。
只听朱大山道:“你少管这些事儿,我给他干活儿,有我给他干活儿的道理!”
说完,朱大山拎着小皮箱就往外走。
可刚到门口时,朱大山停住脚步,回头问朱江道:“那个……赵军家那个新房电啥的,你们都给接好了吧。”
“接好啦。”朱江嘟囔道:“都给他使的好电线,因为这个我还挨说了呢!”
朱爱国和朱江父子俩都是电工,只不过朱爱国是林场电工,而朱江是屯子里的电工。
当初朱大山到赵军家借狗护农时,就曾跟赵军许诺过,赵军新房子的电线由朱爱国和朱江负责。
老头子这么说,意思是白给干活。反正到完工的时候,赵军给这爷俩一人塞了一包石林烟。
“我告诉你哈!”朱大山瞪着朱江,道:“他家那活儿可不能有摞烂。”
“不能啊!”朱江继续嘟囔道:“有摞烂,我再给他整,行了吧?”
此时的朱江很不满意,自己亲爷爷,爷俩天天搁一个炕上睡觉。结果这老头儿出去给别人家狗做活儿,也不给自己这个亲孙子做活儿,哪有这样的?
等朱大山走后,朱江看向王娟,皱眉问道:“妈,我爷这是干啥呀?咋这样呢?”
说完这句,朱江又补充一句道:“那赵军是我大爷家姑爷,也不至于这样吧?”
马大富是朱大山的亲外甥,跟朱爱国是表兄弟,朱江叫他一声大爷。所以此时的朱江就以为,朱大山如此是看了马大富的面子。
可王娟却冲他一摆手,道:“儿子,这里头跟你大爷没有关系,你大爷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嗯?”朱江一怔时,又听王娟点破道:“老江家!”
“啊……”王娟如此一说,朱江恍然大悟。
当初朱大山借狗护农失败后,去找江华下炸子崩黑瞎子。
结果江华被黑熊反杀,朱大山也受了伤。
这年头没有讹人的,老太太也没抓住朱家不放。
但老太太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曾到朱家闹过,不过可不是为了要赔偿,而是想让朱家给她老头儿报仇。
朱家人为此求到马家,马玲也因此找过赵军,但马玲也知道轻重,所以当时告诉赵军不用为难,愿意就去,不愿意去就拉倒。
而且这姑娘当时还是个迷信头子,听赵军一说那杀过人的黑瞎子邪乎,后来赵军自己要去的时候,马玲还不让呢。
赵军说的没错,那黑熊果然邪乎。在杀了江华后,又灭了秦强的大小舅子陶大胜。
然后屯长赵国峰请赵军到屯部商量,赵军本不想答应,但看老太太可怜,他最后还是帮江华报了仇。
虽说赵军猎那黑熊,不是受了马家之托,但朱大山也得领这个情。
因为要不是赵军出手,老太太还得到他朱家来闹。再者江华不入土,朱大山心也难安。
后来朱家是消停了,但他们就算不领赵军的情,也忘不了对江家的亏欠。尤其是朱大山,他心里始终对老太太怀有一份愧疚。
朱大山想为老太太做些事情,但自从赵军把那黑熊打死后,老太太再都没跟他朱家有过来往。平日不登门,在屯子碰见了朱家人,老太太离老远转头就走。
老太太什么话不说,但就这样才让朱大山愧疚呢。
在人类所有的情感中,愧疚是最让人难受的。
今天赵军有事相求,虽然是好说好商量,但朱大山这老头子又犟又倔,他当时都想给赵军一脚。
可朱大山忽然想起来,如今那老太太跟赵军就像一家人似的,朱大山便想自己为赵军做活儿,就算是为老太太做了。
如此不为别的,就为了心里舒服。
当朱大山来到赵军家时,赵军和王美兰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听见狗叫,娘俩紧忙从屋里出来迎接。
“大叔!”
“舅爷!”
娘俩跟朱大山打着招呼,朱大山则环顾着赵家院子,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大胖身上。
“哎呀!”朱大山指着大胖,问赵军道:“这家伙长这么胖了吗?”
“哈哈……”赵军闻言笑道:“嗯呐,舅爷你上次领它走的时候,它刚到家没几天,这一阵子没少胖。”
那次朱大山来借狗时,大胖、三胖它们几个刚到家不久,还没被赵军拖出来呢。要不然,大胖也不会半夜跟着黑虎就往家跑。
“哎?”朱大山往周围看了看,道:“那黑瘸子哪儿去啦?”
赵军家院里狗太多了,尤其东边一排狗窝七条狗,朱大山老眼昏花的,一时间视线受阻没看到黑虎。
朱大山仔细地看了眼二黑,见这个黑狗也不瘸,于是回头问赵军道:“那狗死山上啦?”
“嗷嗷嗷……”
忽然,一阵凶狠的狗叫声自东北房角处响起,朱大山顺着狗叫声就找过去了。
“就它!”朱大山指着那冲自己嗷叫的黑虎,对赵军、王美兰道:“缺德的!祸害我家好几个小鸡儿!”
听他这么说,赵军和王美兰呵呵直乐,娘俩此时寻思的是:你家小鸡儿多个啥?它连我们家鸡都祸害。
“朱叔!”王美兰伸手向屋里指引,道:“进屋坐一会儿,喝口水暖和、暖和。”
“不得!”朱大山往左右张望,问道:“那老牛皮搁哪儿呢?我过去瞅一眼!”
赵军一听紧忙在前引路,带着朱大山往后院走。
等到了后院,看到鸡飞、鹅跳、狍子叫,朱大山眉头一皱,喃喃道:“这是干啥呀?”
再往里走,看那被张援民、王强用杆子挑起来的大张牛皮,朱大山只瞅了一眼,就转身往回走。
到了前院,朱大山扫了眼赵军家的那些狗,转头对赵军说:“小子,你可要知道啊,狗跟人不一样。人穿着衣服不得劲了,人能凑合着衣服。但狗,它可不干呐?你整老牛皮糊它身上,它上山能得劲吗?”
赵军知道朱大山这话说的不假,在三十多年后的某一天,神州各地野猪泛滥时,由于破坏了大量农田,野猪又被移出了保护动物的行列,允许各地百姓护农保卫劳动果实。
因为枪支仍处于管控中,所以那时也有人训练猎狗围猎野猪。
三十年后,各种猛犬应有尽有,但由于没有枪,所以狗的受伤率、死亡率都高,哪怕那时候的狗身体素质远胜这时候的狗,但那些狗仍很难能练出技术。
所以好猎狗难求,顶尖的头狗甚至能卖到七八万。虽说他们那些所谓的头狗比大胖都差不少,但身价可是不低呀。
这样的狗死一条,主人不得心疼死啊?
所以为了避免猎狗受伤,人们又研制了护甲。高端的护甲,甚至能卖到上万的,那都是用特殊面料制成的,多达七八层的防护,护住猎狗的咽喉、脊背、躯干两侧,然后以背带的形式固定在猎狗的身上。
可眼下这年头,赵军再有钱也不弄着那个布料啊。
而朱大山提出的问题也是明摆着的,全身的牛皮甲肯定是不行。就算把牛皮制软,狗的行动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狗不管是猎野猪,还是猎熊,除了团队配合外,主要就是凭借超过这两种猛兽的速度和灵活。
如果狗的灵活性被限制了,那这种护甲也就没啥用了。
所以赵军说护住要害,像迎头狗多是脖腔子被挑,这一挑基本上都是死。
除此之外,肋巴扇也是如此,万一挑透气了,狗也救不回来。
而赵军要护脊背的原因,主要是为了防熊抓。
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皮甲是否能合狗的身。要是布甲的话,狗起初也不会适应。
这就像家里养的宠物狗,主人给它买件小衣服,它刚穿上可能都不会走路。
但时间长了,它是可以完美适应的。
而皮甲,尤其是半身皮甲,哪怕用绳带固定,但它肯定没办法完全贴合在狗身上。
朱大山有一点说的很对,就是狗不会凑合这个东西,它如果感觉不舒服,就算人给它系得再结实,它也能把这个东西去了。
可赵军既然能去找朱大山,那赵军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舅爷,你看这么的行不行?”赵军对朱大山说:“咱给它整两层,里头一层是布……”
“啊!”朱大山是皮匠,他捅咕这玩意大半辈子,赵军的话还没说完,朱大山就明白了。
“你那意思,就是给狗搁里头穿个背心呗?”朱大山问了一嘴,赵军点头接茬道:“完了把那皮子跟这背心缝一起!”
“唉呀!”听赵军如此说,朱大山砸吧下嘴,道:“你这么说,这活儿可难干了。”
说到此处,朱大山转向赵军道:“你看谁家要有缝纫机还行,‘咵咵’给它一砸。”
“朱叔!”朱大山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王美兰,忽然开口道:“缝纫机……我正寻思买一个呢。”
朱大山:“……”
“嗯?”赵军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了王美兰。他妈要买缝纫机,他咋不知道呢?
而他们林场确实说了,准备给职工弄一批福利,但那福利都是电器,没有缝纫机呀。
对上自己儿子询问的目光,王美兰微微一笑,道:“你解娘,她说她帮我安排。”
一听王美兰提到解孙氏,赵军就明白了。
“那行!”朱大山看向院子里狗,问赵军道:“你都哪几个狗做呀?都做,半身儿的也不够。”
“舅爷。”赵军指向青龙,问朱大山道:“小狗是不是得等等。”
“那肯定的。”朱大山道:“它还得长呢?”
“哎呀……”看着院里的狗,赵军挺犯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偏着哪个都不好。
“这个你慢慢琢磨。”朱大山道:“一会儿走前儿,把那牛皮给我拿着,我看那毛还没刮呢。”
本来朱大山带家伙事儿来的,但到这儿一看牛皮还没处理呢。
“哎呀,可不咋的。”赵军忙道:“舅爷,要不我们刮完了,再给你送去。”
“拉倒吧。”朱大山摆手道:“你直接把它给我送家去,完了我整吧,你别再整不好。”
牛皮肯定不是退了毛就能用,还得经过一系列的工序,但这些就是朱大山的活儿了。
“行!”赵军乐呵地点了下头,然后对朱大山说:“舅爷,咱进屋待一会儿吧,怪冷的。”
这次朱大山没拒绝,跟着赵军、王美兰进了屋。到东屋里坐到炕上,朱大山好奇地看着小猞猁,而小猞猁看见生人也不惧怕,但却离朱大山远远的。
这时王美兰端着茶缸进来,而赵军也给朱大山递上了烟。
“舅爷!”整盒的石林烟,当着朱大山的面打开的,赵军抽出一颗递给他后,愣是把剩下的全塞进了朱大山的兜里。
“赵军呐!”抽人家嘴短的朱大山,在吸了口烟后,望着窗外对赵军说:“你给它们做甲,你得考虑一点呐。往后你这狗……咱说……不能就是它们几个了。”
朱大山这话很委婉,意思是你不可能指着这些狗打一辈子围,中间它们有老死的、有战死的,还有新狗顶替进来。
所以,不能按着这些狗的身材定制啊!
“舅爷,那咋办呐?”赵军也为难,这年头不像二三十年后,那时候只要有钱啥都好说。现在则不然,找个皮匠还费挺大劲呢。
“搁你这狗帮里找。”朱大山一手夹烟,一手指着窗外道:“一百斤的狗,按着它大约摸做一个,九十多斤的做一个,这玩意换着穿呗。实在不行,你给里头背心换了,皮子再往上一缝就完了呗。”
朱大山话音刚落,屋外的狗忽然叫了几声,王美兰起身往外一看,忙回身对赵军说:“儿啊,你江奶来了。”
她这话看似是对赵军说的,其实是说给朱大山听的。
而朱大山一听老太太来了,立马慌了!
这章9千字,我这两天写,都是中间休息,这样状态能一直持续的不错。就是这么写完了,回过头不知道中间搁哪断。
行啊,就这么地吧……只算一章,不算加更了,明天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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