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点头,简茂过来道,“皇上,一会儿就要开宴了。”
“好,送柳夫人回去吧。”
柳芜行礼告退,走到门口,皇帝忽然又说话了。
“朕既然让你回来了,就不会再计较从前,以后好好在京城住下吧。”
柳芜一顿,悄无声息地又行了礼,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
御花园里,皇后娘娘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眷尤其热情地上前行礼问候。
皇后始终温和含笑,轻言细语地交谈几句,任谁都要赞一声平易近人。
杜羽然暗暗咬牙,没想到皇后这么和气,要是能在皇后面前留下好印象,以后再想和秦松立接近不是更容易了?
眼下这个好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皇后沿着花园缓缓而行,夫人小姐们纷纷福身,忽然有一人冲到皇后近前行了叩拜大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倾国倾城,仪态万千,使臣女一见拜服,请皇后娘娘受臣女大礼!”
周围其他女眷都悄悄撇了撇嘴,皇后却轻轻一笑。
“你是哪家的小姐,快起来吧。”
“臣女是杜羽然,家父杜唯华在吏部当差。”
“哦,杜家的小姐……”
皇后心中一动,不想还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杜小姐芳龄几何?”
杜羽然紧张得鼻子都冒汗了,“臣女今年刚十三岁。”
“豆蔻之年,正是好年华,杜小姐出落得娇俏可人,本宫看着都羡慕啊。”
“皇后娘娘哪里话,您才是雍容华贵呢!”
“是啊,皇后娘娘看起来就像十八岁的少女!”
“娘娘永葆青春!”
女眷们纷纷上来恭维,皇后笑得更深了。
“好了,你们的话再甜,本宫也回不到十三岁了。杜小姐,你陪本宫走走吧。”
“是!”
杜羽然兴奋得脸红,跟在皇后身侧。
走到羽蘅等人跟前,羽蘅和陈溪南早就屈膝行礼,头也过分规矩地低着,就怕引起皇后的注意。
可是皇后偏偏停在了杜羽蘅的面前。
“这位小姐也很面生,是谁家的?”
杜羽然又跳了出来,“回禀皇后娘娘,这两位是我的大姐姐杜羽歌和三姐姐杜羽蘅,我们都是今年随父亲上京的。”
“哦,杜家大小姐瞧着很是稳重,倒是杜三小姐……本宫听说过,今日一见似乎有些面善。”
羽蘅心中诧异皇后怎么会听说过自己,面上却稳稳屈着膝,“臣女第一次入宫,未曾瞻仰天颜。想来人总有相似,是臣女相貌普通之故。”
皇后轻轻一笑,“不仅容貌像,连这伶牙俐齿也有几分像。”
羽蘅更是一凛,皇后明显意有所指,当下不敢再答,只守着规矩不敢动弹。
皇后终于发话,“起来吧。”
长长的明黄色裙摆和众人的身影一一从眼前掠过,羽蘅才站直了身体悄悄呼出一口气。
“羽蘅,你看这……”陈溪南凑过来道。
羽蘅轻轻摇头,低声道,“言多必失,先把晚宴应付过去再说。”
杜羽歌也听出刚才皇后似乎话里有话,眉间微蹙。
羽蘅只问芸娘,“母亲去哪儿了你瞧见了吗?”
芸娘刚才不见柳芜就慌了,“奴婢没瞧见,之前一直都在那边的。”
“别急,说不准是见到其他旧识了……”
羽歌突然道,“三婶在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正是皇后离开的方向。
吴娘扶着柳芜进御花园来,正巧和皇后撞了个对脸。
柳芜镇定行礼,皇后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却没有说话,点点头走了。
羽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忙迎上去,柳芜却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两人看着皇后走远,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
终于小太监来报宴会时间已到,众人纷纷前往大殿,以品级入座。
皇后又换了身朝服,与皇帝携手而来,众人齐齐下拜,山呼万岁,晚宴这才开始。
杜家官位不高,自然离帝后坐的地方甚远。
羽然对这个座位满心不喜欢,却也无法。
柳芜和羽蘅却都松了一口气,只希望这顿饭早点吃完。
可是酒杯刚满上,皇后就笑着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最近听说了一件新鲜事,杜家的三小姐杜羽蘅年纪不大,但医术过人,皇上要不要见一见这位奇女子?”
皇帝淡淡道,“是吗?见见无妨。”
“快,去传杜三小姐,杜四小姐也一起叫来吧。”
小太监带着皇后的口谕很快到了杜府桌案前,杜唯华当然大喜过望,连声答应。
“好好好,小女这就前去。”
羽然也喜不自禁,站起来整理衣服。
柳芜轻捏了捏羽蘅的手,一句“万事小心”划过她的耳畔。
羽蘅点了点头,和杜羽然一起往前头去。
刚才在御花园,皇后就已经表现出对杜府不一般的在意,眼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特意把她们姐妹召去。
这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么!
离皇帝宝座越近,羽蘅感受到的注视就越多,其中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
到了皇帝座下,羽蘅刚一行礼,皇后就笑道,“杜三小姐,听说你天赋甚高,年纪虽小,却已令济民堂众人臣服,现在已是济民堂的掌门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皇帝却皱了眉头。
杜羽蘅会医,而且治好了叶修安,他是知道的。
可是她居然是济民堂的掌门?
这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羽蘅心中狠狠一震,勉力答道,“皇上皇后明鉴,济民堂有门规,不许再选掌门,臣女虽然喜好医术,但绝不敢违背遗训。”
“皇上您听,这丫头还挺谦虚。”
“皇后娘娘过奖了,我三姐姐也就会看个头疼脑热,哪里能当得上掌门呢!”
杜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见羽蘅被皇后表扬就不高兴,必要踩一踩她。
只是她没注意到,这一踩也顺便踩到了皇后,皇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容冷了些。
皇帝打量了一下羽蘅,沉声道,“济民堂的门规很重要,后人再如何医术高超,不可忘了先人遗训,明白吗?”
这就是敲打了,提醒济民堂不要忘了一百五十年之约!
羽蘅再次下拜,“是,谨记皇上教诲。”
皇上点点头,对皇后道,“听说舞姬们今年新排了一个雪舞。”
“是,臣妾正想让她们第一曲展示……”
皇上和皇后闲话起来,小太监悄悄示意羽蘅和羽然回去。
两人这才静静退下。
一排排舞姬自外鱼贯而入,轻盈的奏乐响起,大殿中立刻弥漫开了喜庆祥和的氛围。
清歌漫舞,觥筹交错,谁会知道刚刚的暗影呢。
随着酒菜越来越多,不少大人开始离席相互敬酒,杜唯华不必说自是要去应酬的。
羽然也抓紧被皇后点名的机会去巴结刚结识的小姐们。
只有羽蘅听了柳芜刚才去御书房的事,总觉得胸口烦闷,特意出来透透气。
她一个人走到殿外角落,隔着一个大柱子看着殿内,却不必担忧会被殿里的人看见。
身后却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把羽蘅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原来是秦松立。
“你怎么也出来了?”
秦松立的眼神暗了暗,最近送她的东西都被退回来了,刚刚也没找到机会和她说上话。
“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小心皇后,她似乎在谋划什么事。”
羽蘅心中一动,“你知道什么了?”
秦松立摇了摇头,“我在宫中消息不灵,只大概知道皇后最近动作很多,你多加小心。”
羽蘅点点头,今天皇后已经试探了几次,要说只是随意如此,估计只有傻子才会信。
可是皇后到底打算怎么对付她呢?
“我知道了,多谢你,你快进去吧,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秦松立心中又是一滞,为什么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和她说话呢,她为什么一定要选叶修安呢……
酒热舞浓,宴席渐渐到了尾声,皇帝喝了好几杯臣下敬的酒,此刻已微醺。
突然有个太监急急从殿外进来,到御座前回禀了什么,皇帝吃了一惊,手中的杯子都摔落在地。
“你说什么?皇太后怎么了?”
“皇太后吃了晚膳,忽感不适,此刻已经不省人事了……”
“那还等什么,快传御医!”
皇帝一边说,一边急急起身往太后所居的慈宁宫赶去。
这一番动静很快就打破了大殿的祥乐,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跟在皇帝身后艰难道,“皇太后常看的陈御医不在……”
皇后也道,“启禀皇上,陈御医近两日身体不适,告了假要休养几天。”
“那其他御医呢?”
“宫中今日有一个留值的,可是入宫侍奉才两三年。其他御医臣妾立刻派人去请,来人啊!快去把各位御医都请到慈宁宫里来!”
“是!”太监们领命纷纷退去。
皇帝的脚步却慢下来,“请御医不知要花多久,那个留值太医能不能顶事?”
皇后小心翼翼道,“要不把刚才的杜三小姐带上?她名声在外,又离得近,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皇帝只考虑了一瞬间,就点了头。
皇后轻轻一笑,“来人!去请杜家三小姐杜羽蘅到慈宁宫!”
杜羽蘅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带着柳芜等人往宫外走。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羽蘅心想离得越远越好,可惜还没出御花园就被小太监拦住了。
听着太监传旨要羽蘅前往慈宁宫给太后看病,柳芜扶着羽蘅的手瞬间收紧。
羽蘅反而吐了一口气,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