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澜儿搬到柳宅后多么寂寞,她最大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又少了杜羽然和苏氏的窘迫当笑话,可以说是快乐到无聊了。
说到这个,杜羽歌也笑了起来。
“那天半夜就被三叔狠狠训斥了一顿,三叔还乘机让她把苏氏的嫁妆拿一部分出来,结果四妹妹不愿意,听说跟三叔吵得很凶呢。”
“真的吗真的吗,”澜儿连连咂舌,“可惜我以后都看不到了,哎呀,人生少了一大乐事啊!”
澜儿煞有介事的大人样儿,逗得院子里一众女子都笑了起来。
辛柳捂着嘴道,“要是澜儿嫌这里太平静了,不如跟大小姐回去吧,省得你天天吵,吵得我们耳根子不清净。”
澜儿闻言赶紧躲到羽蘅身后,大声道,“我才不要!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死人,哪里都不去!”
“哎呀,你这臭丫头,满嘴里说什么呢!也不嫌晦气!”
辛柳追着作势要打,被澜儿眼尖抢先一步跑了,拂玉庭里瞬时间欢声笑语一片。
又闹了一会儿,羽蘅才和杜羽歌一起往花园里走去。
杜羽歌这时恢复了温婉的大家闺秀气质,轻笑道,“我比三妹妹大几岁,如今却要送三妹妹先出阁了,将来我出嫁,三妹妹也要来送送我。”
羽蘅心中一动,看向杜羽歌,她眉眼间一片温柔,隐隐有两分羞涩。
“大伯母给姐姐议亲了?”
羽蘅抿着嘴乐,守着女子矜持不肯答话。
羽蘅把头一撇,“我自己去问大伯母!”说罢起身就往花园去。
到了花园,羽蘅跨进去直接道,“大伯母,大姐姐说已经许配了人,是哪家的公子啊?相貌如何,气质如何,才学如何,配得上我的大姐姐吗?”
“哎呀,羽蘅!”杜羽歌羞红着脸,连声拦她。
罗氏转头,笑盈盈道,“是你大伯准备秋闱时认识的一位后生,听说才学颇高,相貌也生得整齐,家世比杜府偏差,但人很有志气,和你大伯也脾气相投。”
羽蘅暗暗点头,既然是杜唯成看中的,想必应该不差。
“改日我问问大伯,帮大姐姐掌掌眼。”
杜羽歌彻底不好意思了,转头又出了花园。
吃过晚饭,羽蘅送两人上马车回府。
罗氏握住羽蘅的手走开两步,轻声说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大伯说听到风声,有人在卖今年秋闱的试题,据说非常可靠,要价不菲。因为不知是否重要,特意先问问你。”
卖秋闱试题?
羽蘅心中一动,秋闱历年来都是国之大事,因为秦家屡受责罚,皇帝已经下旨,今年秋闱由丞相胡备任主考官。
胡备是皇帝的心腹,这一届中选进士,自然只会效忠于天子。
但若是出了泄露考题这种大事,不仅三年一次的秋闱蒙上阴影,众多学子白白浪费三年的时间,连带着胡备也会被罚。
难道又是秦家闲不住,动起了手脚?
羽蘅也轻声对罗氏道,“请大伯再打听清楚些,或许有用。”
罗氏知道轻重,见状点点头,上车回府了。
翌日,羽蘅也安排吴娘去坊间多方打听,另外找陆修安问了些科举相关的事宜。
陆修安道,“往年的科举都由秦桓一派的官员把持,所出学子也都只认秦桓不认父皇,今年父皇特意点了胡备,看来是有心选出一批忠心的人。”
羽蘅微微点头,沉吟着道,“据我所知,每年都会有类似的商人专门卖试题,以此牟利,但大多只是请了大儒押题,算不得泄露,这次会不会也是如此?”
陆修安眯了眯俊朗的眸子,磨了磨下巴,“若只是押题,不会卖得很贵,且卖押题的商人很多,相互之间也有冲突,今年是不是这个情况,还是要等更多消息才能确定。”
羽蘅闻言点头,安心等吴娘和杜唯成打听的消息来了再说。
这样过了几日,消息还没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来了。
木姨娘悄悄坐着马车来到了清风楼,说有话要直接对郡主说。
曾经的惜缘楼清倌儿罗衣,摇身一变成了杜府三房的木姨娘,如今最得杜唯华信任宠爱,可以直接出入书房,不用通传。
羽蘅闻讯过来,刚进房,木姨娘已经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恭敬行礼。
“罗衣拜见郡主。”
羽蘅低头打量着她,如今的罗衣做妇人装扮,青丝挽成髻,突显出一张鹅蛋脸,更加温柔小意,身上衣饰一见就是上好的料子,可见杜唯华是真的宠爱她。
“你如今已经是杜府的木姨娘,不用再自称罗衣。”
木姨娘却轻轻摇头,“我永远都是惜缘楼的罗衣。”
羽蘅点点头,不再纠正,让罗衣坐下道,“你特意跑出来见我,发生什么事了?”
“郡主,杜唯华最近很不对劲,”木姨娘轻声开口,丝毫不觉得直呼丈夫的名字有什么不妥。
“他手上多了很多银子,数额不小,一直都有,昨日我给他收拾衣物,见袖口里随手掖着的就有几千两,还有近日他说给我定了几套头面,每套也要几千两银子。”
羽蘅闻言微微皱眉,心里也疑惑起来。
这么大手笔啊,动辄几千两,哪怕对于杜唯华和杜老爷来说,也过于奢侈了。
杜府的中馈还是罗氏管着,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让杜唯华挥霍,他的月俸连自己用都不够,又是个六品小官,没有油水。
他哪儿来的钱呢?
难怪木姨娘觉得奇怪。
“他没有说银子怎么来的么?”
木姨娘轻轻摇头,眸光一改温柔,变得冷静清醒。
“我问过他,但他没有说,还板着脸让我不要多问,只要放心享受就好。”
还不肯说?这就更加蹊跷了。
羽蘅琢磨了一会儿,沉吟问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其他异常吗?”
这次木姨娘思考地久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应该也有一个来月的样子,要说异常……杜唯华最近每逢休沐都要去两个地方,听跟着他的小厮说,那两个地方都很偏僻,相隔甚远,杜唯华也不让他跟进去,都是一个人进去一会儿就出来,然后到下一个地方,两个地方都去完了就回府。”
羽蘅双眼一抬,“那两个地方,你能打听出来吗?”
“有,但只有大概的地址,马车都是停在巷子口,杜唯华一个人走进去的。”
木姨娘说着写下那两个地址,递给羽蘅。
羽蘅扫了一眼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调查的。你不要多问,免得他起疑心。”
木姨娘闻言听话地点头,“好。”
“他旧年贪赃枉法的证据,你找得怎么样了?”
木姨娘眸光坚定,里面浮起一些兴奋。
“他现在很信任我,准我整理书房,我已经找得差不多了。但是,郡主,这些都是陈年旧事,重新翻出来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羽蘅轻笑道,“单单凭这些旧事,自然不足以让他彻底毁掉,但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一辈子安分守己的。我们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就能把他拉下马,再加上这些过去作奸犯科的证据——我就不信他还能在这官场混下去。”
木姨娘这才安下心来,重重点头。
羽蘅又道,“好了,你先回去,在杜府里要一切小心,有事就去找大伯母帮忙,我会让她照拂你一二的。”
木姨娘起身道,“郡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目送木姨娘的马车远去,羽蘅轻轻舒了一口气,吩咐吴娘道,“卖题的事,要抓紧,我总感觉,和杜唯华脱不开关系。”
吴娘眼神凝重,知道此事严重性,立刻转身去办。
*
但这一次,吴娘和露娘的眼线打听到的消息都很少。
因为卖试题的人动作非常小心谨慎,若非是相熟的学子介绍,根本不予搭理,而且只在固定的地点接头交易,就连银票都有相应要求,只收某些银庄的。
正在羽蘅都有些发愁的时候,罗氏忽然传来消息,说杜唯成打听出了更机密的消息,甚至如果有钱,可以买到一份试题。
羽蘅当即回复,要当面详谈。
翌日,济民堂的雅间里,羽蘅和宋淼一齐等着。
杜唯成按时到达,但不是只身前来,他还带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二十左右,个子高挑,相貌端正,穿着一身儒衫,神色略有几分紧张。
杜唯成和他一起进房,先给宋淼行了礼,才对羽蘅笑着说道,“羽蘅,这位是今年的举子顾敏才。”
接着又对顾敏才道,“这位是永安郡主,这位是宋先生。”
顾敏才半抬头,见房中坐着一位老者,一位年轻女子。
那位老者也就罢了,胡须微白,神色有些傲气,眼神很清明。
那位年轻女子却是光彩照人。
她端正坐了,微微含笑,顾敏才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对方天生丽质,气度高华,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让他觉得压力倍增,他赶紧低下头,恭敬应声。
“学生顾敏才,见过永安郡主,见过宋先生。”
羽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中暗道,这位应该就是大伯给杜羽歌选的丈夫了,看起来倒还清爽干净。
“大伯,顾公子,请坐吧,你们打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