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安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嘻嘻一笑又贴了过来。
“王妃累了吗,本王幼时曾学了一手精湛的按摩手艺,王妃要不要试试?”
羽蘅半合上眼睛,任陆修安的双手在肩膀缓缓揉捏,意外地觉得十分舒服。
“嗯,手艺好不好,要多按一按才知道,本宫不叫停,不许停。”
*
翌日,苏喜楼的梁掌柜果然很低调地登门柳宅,将一个木匣子交给羽蘅,默默施礼就走了。
羽蘅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匣子银票,粗粗看去,应该有几十万两。
她随手将匣子递给辛柳,“点一点数量,然后送到杜府,给罗夫人。”
辛柳接过扫了一眼,瞬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连脚步都虚浮起来,赶紧扯住澜儿才站稳了,接着她把澜儿一拖,两个人退下去数银子。
这么多钱,她数都怕数不清啊!
羽蘅转头回了拂玉庭,陈溪南和殷问雁昨日听说柳夫人和离、羽蘅和杜家脱离关系的事,今日特意过来看看。
陈溪南照例半躺在秋千上,语气不无艳羡地说,“羽蘅真厉害啊,这么难的事都被她做成了。”
大晏的风俗里,夫妻和离的不少,但子女都和父亲脱离关系,那就不容易了。
可是羽蘅偏偏就做成了,还做得光明正大,得到皇帝首肯,连百姓们都觉得脱离的好,就应该和这个父亲断绝关系。
殷问雁闻言,眼中透露出佩服。
她自始至终都敬佩羽蘅,觉得羽蘅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羽蘅漫步走进来,笑盈盈道,“有什么厉害的,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像你们一样,有一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母,多好啊。”
对啊,殷问雁和陈溪南的父亲都是对她们真心宠溺的。
这样一想,两人的羡慕就缓和了许多,但心中又加了一句,羽蘅说话真是周到啊。
殷问雁说起正事,“刑部昨天就接到圣旨在加紧审理杜唯华一案,想必没几天就会有结果,黄文东昨晚审了杜唯华一夜,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呵,他不会开口了。”羽蘅漫不经心一挥手,“这件事只看皇上到时候怎么批,眼下不用管了。倒是之前我说的那件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我找了很多野史,二十多年前的诗作、县志,一些文人写的记事,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啊,而且他们说的话,真的能当线索吗?”
殷问雁满是怀疑。
羽蘅点点头道,“我已经安排别的法子去尽量找一些以前的宫中老人了,如果能找到,那他们的话会更有作用,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试试这笨法子了。至于书太多嘛……”
羽蘅看向正在大口吃糕点的陈溪南,甜甜一笑,“溪南,你喜不喜欢看话本啊?”
“话本?”陈溪南抬起头来,嘴角沾着几粒芝麻,“什么话本?是谈情说爱的,还是江湖侠客的?”
她刚才根本没听羽蘅两人说话,每次说到案子,她的脑子就有点迷糊。
羽蘅眨眨眼睛,不自觉带上几分狡黠。
“是说一个女妖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结果男子负心薄幸,女妖由爱生恨,狠狠教训了这个男子。”
“好啊好啊,”陈溪南高兴地拍起手,双眸闪亮。
“我最喜欢看这种话本了,在哪儿在哪儿啊?”
“你找问雁啊,是她发现的,让她下次带来。”
“真的吗问雁?那你明天就带来好不好,我真的好想看!”
殷问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接道,“好,那就说定了,明天来看。”
反正那些野史也大多都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离话本也差不了多少吧?
澜儿一蹦一跳地跑进房来,后头跟着辛柳,牢牢地抱着手里的匣子。
“小姐,已经点清了,一共九十万两,我和辛柳姐点了好几遍!”
“嗯,”羽蘅随口道,“送去杜府吧,亲手交给罗夫人。”
辛柳觉得手里的匣子又沉了些,赶紧抱好。
“小姐,就,就我们两人去吗?”
这么多钱,丢一张她都赔不起啊!
抱着这个匣子,走在府里都怕天上突然出现一个强盗!
羽蘅不禁失笑,“辛柳,你以前也是很稳重的,经过你手里点过的贵重首饰不知道有多少,怎么这次还担心起来了?”
“小姐,首饰是首饰,银票是银票啊!”
就算知道那些御赐的东西都十分贵重,但知道值那么多钱,和那么多钱摆在前面,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啊!
羽蘅无奈道,“那好吧,你去找元翎,让她给你配几个护卫,跟你们一起跑一趟吧。”
辛柳这才点点头,又拖着澜儿下去了。
一副童心、而且只爱八卦的澜儿,在这时候居然成了辛柳的主心骨。
见她们俩走了,羽蘅转脸继续说正事,却见陈溪南一副痴迷的样子,魂都好像没了。
殷问雁稍稍好一点,勉强保持着平静微冷的外表,但眼神也飘乎乎的,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九十万两啊!
她们在梦里都不敢想这么多钱!
而忠义侯一天就拿出来了……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
羽蘅控制不住地摇摇头,低头喝起了茶。
*
第二天,殷问雁果然遵守约定,拖了几箱子旧书到了柳宅,大有在柳宅长住,不翻完这些书不回去的气势。
陈溪南也准时来了,踢踢哒哒的迈着轻快的步子,甚至还带了很多小零嘴,准备看话本的时候吃。
结果一翻开那些旧书,陈溪南就迷惑了。
“羽蘅,哪一本有女妖和人间男子相爱的故事啊?”
“你翻翻呀,是发生在先皇后去世前两三年的事,要是找到那时候的记录,仔细看。”
陈溪南撇撇嘴,觉得里面应该有问题,但那些野史真的挺有趣的,她一边看一边掏出零嘴,慢慢看下去了。
到了下午,听到消息的杜唯则也过来了。
自从羽蘅和柳芜搬出来,他总算多了一个串门的地方,经常会到柳宅来。
美其名曰来看看侄女和柳夫人,但他经常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就坐半天,不说话也没事。
羽蘅和柳芜都知道他是想找人陪着,因此随他来去。
这会儿杜唯则终于找到了事儿干,也帮着羽蘅她们一起翻找旧书。
虽然二十五年前他远在江陵,正是自身难保的时候,但他也很愿意多了解一些那时京城的事情。
这样接连找了三四天,几个人泡在里头没日没夜地翻,连家都没回过,终于把几箱子书都翻完了。
但有用线索并不多。
陈溪南顶着一双乌黑浮肿的眼睛,双目无神,语气却很是幽怨。
“几箱子都翻完了,就是没有那本话本!羽蘅你是不是骗我!”
羽蘅也累得浑身无力,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陈溪南。
“喏,在这里。”
陈溪南是她的好姐妹,有过命的交情!
她怎么会骗自己的好姐妹呢!
她早就买好了话本,准备当奖励给陈溪南的。
陈溪南翻开一看,果然是羽蘅说的那个故事,顿时来了兴致,有气无力地叫,“念如,快给我拿点心来,本小姐要接着看!”
殷问雁只剩暼她一眼的力气,对陈溪南也佩服至极了。
这练武的人,精气神就是不一样啊!
杜唯则算是几人里精神最好的了,此刻只是轻轻揉着额头,脸色却不见异样。
“羽蘅,野史里写的也很隐晦,猜来猜去的,太没把握了。”
羽蘅点点头,竭力稳住声线,“要是有了轮廓,拿野史来对照应该可以看出端倪,现在这样,真的像大海捞针。”
看来,还是要把重点放在寻找当年的老仆人,和忠义侯身上。
杜唯则顿了一顿又道,“今日上朝,皇上已经下旨判了。”
羽蘅心知是杜唯华的事,问道,“怎么判的?”
“当众斩首,以儆效尤,刑期就定在五日后。”
羽蘅微微翘了翘嘴角,五日,真够快的。
陆修安将木姨娘收集的那些证据都呈了上去,听说皇帝大为光火,斩得这么快,这是要拿杜唯华立威了。
“我知道了。”
当下,羽蘅吩咐丫鬟们将两位小姐送回房间休息,自己和杜唯则也分别回房了。
杜唯华只有五日好活,她要准备送一送了。
一觉睡醒,羽蘅先去陪柳芜吃饭,将这个消息淡淡地说了出来。
柳芜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头,末了轻叹道,“不管生前作恶多少,死了就是了结,希望他来世能顿悟。”
羽蘅见柳芜心绪平静,这才放下心来,传信给陆修安,让他安排自己去见杜唯华。
这几日,羽蘅忙着翻旧书,陆修安忙着审杜唯华的案子,陆修安虽然人没来,但日日的嘱咐却没漏过。
当晚,陆修安带着一川亲自来接羽蘅去刑部大牢。
大牢里。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闷热腥臭的味道,混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地面湿滑污泞,和黑漆漆的栅栏混成一色,就像那满墙的刑具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血腥味从何而来。
羽蘅小心地提着裙摆,走过一排排空空的牢房。
杜唯华现在已经是死囚犯,而且是过几天就要死的死囚犯,所以被单独关押起来了。
这条路走到底,羽蘅终于停了下来。
面前的牢房里蜷缩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外面,头发蓬乱,浑身血污,身子团成了一个圆,只能听见微微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