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呢,自从封了这个王爷又做了什么?一事无成!”
“时不时就闹出和几个皇子之间争执翻脸的事,再不然就是追求女子,后来更是闹出抛妻弃子的事来,被皇上禁足,这不是他懈怠了又是什么?”
“我原本和大家一样,觉得一个王爷能做到那些事情也不容易了,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得到了皇子的名分,接下来就要争皇位了!”
刘秀才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表情都变了形。
“我算是看明白了,陆修安他一早就对皇上怀恨在心,恨皇上杀了他母亲一家,恨皇上不认自己,让他这个皇室血脉流落在外,所以他才处心积虑回到朝廷,特意扬名天下。”
“他打的主意,就是破坏皇上的计划,抢太子的位置,抢皇上的位置!你们看看,自从他回到朝廷,咱们大晏乱成什么样了?”
“秦家倒了,皇后没了,煜王一个好端端的嫡子连个王爷都不是了,端王更是成了个庶人,这都是他陆修安的功劳啊!”
“如今皇上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坚决不肯立他为太子,也不肯再像以前一样支持他,他就直接来硬的了!”
“皇上是怎么病重的?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省人事?他陆修安现在一人独大,又天天在宫里打着什么主意,这都不是明摆着的吗!”
刘秀才声嘶力竭,嗓子都快哑了。
围观的百姓听了他的话,一时闹哄哄的,议论声不断。
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刘秀才所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新鲜,同时,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陆修安的确是靠那两件功劳才做了这个王爷,他也的确很在乎他母亲家族的平反和名声,至于端王和煜王及秦家,他们不得圣心继而被抛弃的过程中,也的确有陆修安出现。
这…难道刘秀才说的是真的?
“刘秀才,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朝堂上那么多大小官员,他们怎么没看出来,为什么他们还乖乖地辅佐睿王呢?”
刘秀才的讽刺更加明显,“他们不一定不知道,只不过为了前程不敢说罢了,毕竟他们当官的晋升之途现在都捏在睿王手里,他们哪里敢说真话!”
“对啊!”
“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众人又恍然起来。
刘秀才见众人讨论过后,露出惊疑表情的人越来越多,这才整整袖子,最后总结道,“皇位传给谁,自古以来都是皇上决定的,不是谁想抢就能抢的,大家且睁大眼睛看着,看看他陆修安到底会不会当这个皇帝!”
“希望大家以后都不要被他骗了!”说完刘秀才拿起自己之前买的东西,重新迈步回家了。
但他留下的一番高谈阔论,却随着他激起的巨浪,四处散开。
睿王做了这么多事,到底是一心为公为大晏,还是纯粹私心为了自己呢?
谁都无法断定。
*
很快,市井间对陆修安的评价分为了两个方向,并且谁也说服不了谁。
觉得睿王好的人自然说睿王立下的功勋没有其他皇子可比,凭功劳封赏,凭本事当太子当皇帝,有什么不行的?
天经地义!
认同刘秀才说的那番话的人却觉得,睿王的确在一众皇子和大臣中太突出太耀眼了,若说他真的没有私心,谁都不敢相信,毕竟皇上真的杀了他的母亲和外祖一家。
争论越演越烈,从家中妇人到上了年纪的老妪,再到读书的书生们,处处都可看到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而睿王的风评,已经不知不觉地下滑了很多很多。
这一次,局面的变化之快之剧烈,远远超出了吴娘和露娘的预料,她们有些慌了手脚,连忙一边打听背后做手脚的人到底是谁,一边赶紧给宫里传消息。
而接到消息的羽蘅,拿着那张纸条呆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陆修安回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羽蘅,想什么呢?”陆修安一边净手,一边好奇问道。
羽蘅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陆修安。
等到陆修安看完,眉头皱起,羽蘅这才轻声开口。
“修安,我琢磨着,这件事不是徐妃一家的力量能做到的。”
皇帝抬举徐家根本没多久,所有安插人的布置还几乎都落不到有用的地方,徐妃就是天大的主意,也做不成现在这样。
陆修安眉头皱得更紧,却点点头赞同羽蘅的观点。
他走到羽蘅身边坐下,轻声道,“看来,是父皇把自己手上的人交给了她。”
什么时候给徐妃的,交给她做什么?
当然是在皇帝突然昏迷前就已经布下了后手,为的就是自己不济了也要徐妃继续把陆修安斗下去。
皇帝对付陆修安的心思,可真坚定啊!
羽蘅轻轻将头靠到陆修安肩上,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
徐妃果然不愧是在秦氏手下还能得宠的妃子,之前隐忍的功夫一流,现在出手对付自己,狠辣刁钻也胜过秦氏。
眼看着现在朝堂全在陆修安掌控之下,只要皇帝驾鹤西去,群臣会名正言顺跪求他登基为帝,徐妃心里还不知着急成什么样。
所以她集中手上为数不多的势力,汇集最大的力量,在短期内散布了这样一个谣言。
一个睿王做了目前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皇帝,夺取帝位的谣言。
一个九分都是真,却在最关键的那一分作假的,谣言。
陆修安嗤笑一声,将那张纸条引燃烧了,轻描淡写道,“其实他们说的也不算假,我现在的确就是这个心思。”
“胡说!”羽蘅却猛地出声反驳,一句话出口,眼眶都红了。
“你肃清了江陵官场,当初是为了争太子吗?你主动请命远赴前线,是因为你知道回来就会封王吗?陆青章和陆青庚被废被贬,是因为你栽赃诬陷吗?全部都是谎话!”
羽蘅泪如雨下,说完这三句反问居然泣不成声,满心里都只觉得委屈,为了陆修安委屈。
陆修安更是愣住了。
面前这个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他一直认为她是大气的、沉稳的,箭射入了身体她都不曾哭过,奔赴一千多里到陵岛镇九死一生找证据她都没有哭过。
眼下却为了敌人诬陷了他几句,就掉泪成了这样。
陆修安心里酸酸的、涨涨的,却也满满的,眼睛不自觉地有些湿润,嘴角却笑得甜蜜。
“傻瓜……”
陆修安用力将羽蘅揉进怀里,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吻过她轻轻扇动的睫毛,吻上她咬着的嘴唇。
“我不在乎外人怎么误会我,只要你懂就好了,这世上,只有你知我最深。”
“可是我舍不得……”羽蘅紧紧回抱他,声音低微,“她好毒,简简单单一番话就把你为大晏做的所有事都变成了蓄谋已久、处心积虑,如果我们不管,外界对你的恶意揣测一定会越来越大,到时连朝臣都会受到影响,你的处境更会岌岌可危!”
但要应对现在的流言危机,又谈何容易?
办法倒不是没有,最简单的一个:只要陆修安告诉天下人,他对皇位无意,此生都不会当太子做皇帝,那么谣言自然不攻而破,所有人的顾虑都会坦然消除。
那么徐妃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声明皇帝之前的主张,立十二皇子为太子。
这对于羽蘅和陆修安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剩下的办法,不管是压舆论,还是辩解,都会收效甚微。
更要命的事,此事会成为陆修安的一个污点,将来只要他真的登基为帝,世人永远都会想,“他果然是为了帝位才装出一副廉洁贤德的样子的。”
这于羽蘅来说,是更加不可接受的。
所以她才说,徐妃那个女人,太毒了!
这些背后的细节问题,陆修安并非想不到,只不过现在他根本不想考虑如何去对付那个恶毒的女人。
怀里的爱人伤心,才是他最在乎的事情。
陆修安一直紧紧抱着羽蘅,就像两棵彼此缠绕、长在一起的树,他搂着羽蘅顺势躺下,拉过被子盖住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羽蘅,你想当皇后吗,做一国之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接受万人的朝拜,你想要吗?”
羽蘅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富有节奏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下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等我做了皇上,你不就是皇后吗,可是我还没问过你,你想不想当皇后?”
“皇后……”羽蘅想起被秦氏毒死的先皇后,上吊自尽的秦氏,以及满后宫里哭哭啼啼或是麻木不已的妃嫔,心里就一阵腻烦。
可是她轻声道,“你做皇上,我就做皇后,想不想都得做。”
“那如果,大臣要我纳妃子呢?”陆修安的声音居然有一丝笑意。
羽蘅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白了他一眼。
“皇上要纳妃子,我怎么拦得了,自然由着你纳。”
“真的?你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不会跟她们起冲突吗?”陆修安的语气还是很轻松。
羽蘅也勾了勾嘴角,“怎么会呢,我不会生气伤心,也不会跟她们起冲突的,毕竟我在外头行我的医,玩我的山水,她们在宫里伺候皇上,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陆修安闻言一愣,“那,你还怎么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