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时念很清楚傅景川母亲的心思。
喊她来,是为了衬托云可妍的大方得体,贤惠懂事。
让她难堪,自惭形秽,最好知难而退。
乔时念忽然开口道:“你确定这真的是梅老先生的作品?”
云可妍脸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说道,“姐姐,你懂旗袍吗?这是我去年就排号预约,耗时一年,在梅老先生那里定做的旗袍。
你从小在山沟沟里长大,应该有机会接触这么高档的旗袍吧?还是不要乱说话,免得扫了兰姨的兴致。”
乔时念一脸诧异,“我只是觉得,这件旗袍的裁剪和盘扣并不像梅老先生的手法。”
闻言,云可妍脸色微微一变。
再看向乔时念,眼神明显变得跟刚才不一样了。
“梅老先生的作品不是你能欣赏的,让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多学着点,不是让你口无遮拦,丢人现眼的。”容清兰冷着脸,越看乔时念越不顺眼,“你想进傅家的门,该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见状,云可妍暗暗松了一口气。
乔时念这个土包子,怎么会懂旗袍?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好在她的话容清兰完全不信。
这么一想,云可妍心里的紧张顿时就淡了几分。
乔时念不急不躁,淡淡地说道:“傅夫人,以您的身份,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假货吧?”
“你说什么?”
云可妍大惊,这个乔时念太会拿捏人心了!
她气道:“我怎么可能送一件假货糊弄兰姨?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可以送,何必用这种方式诋毁我?还是说,你见不得我好,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乔时念瞥了她一眼,温婉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凛然和锐利,“你云家千金的身份都是假的,拿一件假旗袍又算得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清兰拧眉,盯着乔时念。
云可妍顿时就慌了。
如果乔时念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还好,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
云可妍生怕乔时念再继续说下去,像是徒然崩溃了般,情绪失控的一边哭一边低吼:“够了!够了!你已经抢走了景川,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可妍,别激动!”容清兰被转移了注意力,去安抚云可妍,抬手轻拍着她颤抖的背,又看了乔时念一眼,说道,“话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旗袍不是梅老先生的作品?”
乔时念缓缓道:“梅老先生早在40年代就对旗袍进行了改良,基本不上盘扣了,以暗扣代替,当然,老先生一时兴趣做了一件用盘扣的旗袍也有可能。
但是,这件旗袍最大的问题不在盘扣,而是裁剪。
梅老先生做的旗袍都是一片式裁剪,破肩缝,这样做出来的旗袍更加贴身,而您身上这件背后破缝的,属于海派改良旗袍。”
云可妍擦了擦眼泪,哽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谁规定梅老先生不能做背后破缝的海派改良旗袍?”
乔时念掏出手机,不疾不徐道,“你这件旗袍做工也不差,到底出自谁的手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出自梅老爷子之手,因为过去一年梅老爷子都在道观里。”
“道观里?”云可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是我长大的那个道观,你可以打电话核实。”
说完,乔时念就把手机递到了云可妍面前。
“……”云可妍脸色难看到至极,心思百转,看向容清兰,“那我定做的这件旗袍……难道……被人骗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容清兰喜欢她,自然顺着她的话,说道:“没事,就算不是梅老先生亲手缝制的,阿姨也很喜欢,别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心意。”
说完,她看向乔时念,“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必这么较真?一点小事非要搞得这么难看,你不觉得自己待人处事的方式很有问题吗?
可妍至少一片心意,倒是你,虽然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但是你空着手,一看就是不懂礼数,没有教养。既然景川出差了,你在御景也没什么事,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多看多学着点。”
话落,她没给乔时念开口的机会,朝着佣人道,“带乔小姐去客房。”
话到嘴边,乔时念只要咽了回去。
跟着佣人去了客房。
翌日,乔时念起床,来到客厅里。
只见佣人正在打扫卫生,并没有傅景川母亲的身影。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活我们都干了,你只要等着数钱就行了是吧?”说着,一个中年女佣就把一个水桶和刷子之类的工具塞到了她怀里,“去吧泳池擦干净!”
不远处,另一个佣人见状干活的动作一顿,想上前提醒乔时念不是佣人。
刚准备过去,就被管家喊住了。
“你干什么?”管家瞪着她,低声训斥,“好好干活,吃饱了撑的管什么闲事。”
“我……”乔时念拿着水桶之类的工具,皱了皱眉。
总昨天早晨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吃一顿饭,脸色看起来有点差,但远不至于被错认成佣人。
除非……
“你什么你?”中年女佣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夫人的意思,干个活还由得你挑三拣四?快点去,下午要用的,耽误了事情你承担的起吗?”
这是容清兰的意思?
乔时念只好拿着工具去了顶楼的露天泳池。
泳池里的水还是满的。
乔时念看着碧波荡漾的泳池,拎着水桶的手暗暗攥紧,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了,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小时候淘气,在池塘边玩的时候掉了进去,险些被淹死,导致她对深水有阴影。
乔时念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只要把水放掉就好了。
她放下桶和刷子,准备去放水,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很大的推力。
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掉进了泳池里。
“噗通!”一声,激起巨大的水花。
乔时念被深深的绝望攫住,声音越来越微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几乎本能地喊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傅景川……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