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看着眼前一头银发的老先生，正拄着一根手杖，静静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楚老先生？
这是爱华堂的患者，自己还挂诊时就常来，几年没见了，虽然又苍老了一些，但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
“楚爷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田馨愣了一下，上前几步迎上楚老先生，搀着胳膊询问着。
楚老先生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眼前的米苏，浑浊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像是惊讶，又像是欣慰。
“我来看看艾医生。”
那声音虽然苍老，但还算稳健有力。
米苏清楚地记得这位楚老先生是因为心脏问题常年就诊，当年经过自己的调理，病情也算稳定了。
看来这几年保养得不错，至少没有恶化。
田馨抬手抹了抹泪痕，一边搀着楚老先生往前走，一边向米苏介绍道：
“这是师父生前的患者，相识多年了。”
说着转头对楚老先生莞尔一笑：
“您能来看看师父，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一定很开心的。”
米苏闪了闪身，让田馨搀着楚老先生从自己身边经过。
擦身而过时，见楚老先生抬眼看了看自己，眼神中满是慈祥，赶忙笑着点头致意。
自己生前患者无数，可能在已经长眠之后还到墓前看看自己的，恐怕不多。
这位楚老先生，也算情深义重了。
姜泽看见楚老先生时，脸上的愤然和厌恶突然一扫而光，换上一副笑脸躬了躬身子。
“楚老先生，这么远的路，您老有心了。”
米苏知道，这位楚老先生家世不俗，自己之前去湖心别墅就是给他送药。
虽然爱华堂没有刻意打探患者背景的惯例，但这位老先生的身份根本也不用打听。
锦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楚家，虽然和钟家还有一些距离，但也是让普通老百姓望而却步的富贵。
当年因为楚老先生到爱华堂就诊，也属实让爱华堂名声大噪了一把。
作为私立医院，能得到楚家的信任，为楚老先生问诊，整个锦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所以想必是自己不在爱华堂了以后，姜泽使出浑身解数，才把这个患者留了下来，继续为楚老先生调理身子。
那么此时，姜泽会态度转变再自然不过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刚才的一番对话和举动，这位楚老先生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姜泽见楚老先生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脸色僵了一下，心想是不是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心里不觉有些慌乱，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脸。
“楚老先生，您和爱华堂也算渊源深厚了，感谢您今天到师父墓前探望，这样，一会儿我亲自送您回去。”
姜泽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一眼一直搀扶着楚老先生的田馨，似乎在说，这是爱华堂的患者，你已经不是爱华堂的人了，就该识趣点。
楚老先生在墓前停下脚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沉默了片刻，头也没回地低声回了一句：
“不用了，我在这和艾医生叙叙旧，园外有司机在等着，就不劳烦姜院长了。”
姜泽挂着笑的脸突然僵了一下，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爱华堂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看来是都被他看到了。
自己的举动，米苏的训斥，都被这个对爱华堂至关重要的楚老先生看到了。
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姜泽只好瞪了一眼田馨之后，灰溜溜地转身离去了。
米苏看着姜泽的背影摇摇头，就又回过头来看着还伫立在墓前一言不发的楚老先生。
说实话她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每次给这位楚老先生问诊时，她都觉得这位老先生有些怪怪的。
先不说以楚家的地位，会把自家老爷子送到爱华堂就够奇怪了，当时除了受宠若惊意外，她就心想，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并且开始问诊以后，这位楚老先生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今天又突然在这里见到这位老先生，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患者和医生的情谊，还真深厚不到这个份上。
“这位小姐，你是艾医生的什么人？”
正琢磨着，只听楚老先生幽幽地问了一句，让米苏愣了一下。
“我？我不认识艾医生。”
米苏笑了笑，看着楚老先生的背影轻声答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和艾医生是很亲近的人，你很了解她的心思啊。”
楚老先生说着，缓缓转过身，苍老的脸上挂着笑意，看上去意味深长。
米苏挤出一个笑容，想着可能是刚才自己对姜泽说的那番话被这位老先生听去了，才这么说的吧。
“没有，只是猜的。”
米苏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楚老先生的笑，接着思忖了片刻，试探地问道：
“不知楚老先生和艾医生是有什么渊源呢？您对艾医生，好像不只是患者和医生的情分。”
虽然觉得这么问好像不太礼貌，但米苏真的很好奇，比自己生前还要好奇。
楚老先生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突然变得更加柔和起来，再次转过身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像是回答米苏，又像是回答自己：
“我和艾华啊，一辈子的情分，也是一辈子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