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他、身、子。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划过脑海,落地那刻,一语惊醒梦中人。
时颜很没出息地脸红了。
“颜颜?”那边赵千霓本来也只是揣着八成把握试探性地一问,这会儿见时颜沉默了这么久,就更加确信了。
说实话,赵千霓心里挺五味杂陈的。
一方面时颜终于开窍了这也算是个喜事,另一方面她那颗老母亲护犊子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并且占了上风,“你给我说说他是个什么男的值得被你惦记,姓甚名谁家庭如何工作在哪——不会就是你的那个租客吧?”
时颜也不知道赵千霓这么七弯八绕的,居然就猜了出来。
她都顾不上脸红了,满脑子只剩下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联系到一起去的?
也不怪赵千霓能立刻联想到。
因为这些年来,她就没见时颜跟哪个男的走得近过。即便是外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赵维运,其实也是跟她更熟一些。
时颜似乎天然带着一种分寸感,虽然脾气温柔讨喜,但与人交往,尤其是跟异性的交往中,她是很注意尺度的。
赵千霓觉得这应该跟时颜的家境有关。
她一看就是那种被富养出来也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儿,单纯没有心机,但精英的教育又决定了,她不可能是个毫无防人之心的纯种傻白甜。
所以,时颜会瞒着她让那个不知名男子住进自己家,本身就是一个很耐人琢磨的事。
赵千霓最近也是被那个傻|逼老板折磨疯了,一时没顾上细细思考。
这会儿把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她觉得结果都不用浮出水面,那是相当的显而易见。
“时颜,”赵千霓的语气严肃起来,冷酷地问道,“你自己老实交代了,还是等我杀到你家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
时颜也没想瞒着赵千霓什么。
何况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也非常需要人生导师来指点迷经。
时颜只觉得电话里有点说不清楚,小声提议道,“我现在在公司,大概三四点结束,要不找个地方见面再聊吧?”
赵千霓高冷地表示同意。
*
今天过来加班的是时颜和另一个参与as项目的同事。
下周是as项目的最后一个汇报会议,时颜照例负责同传任务。
在翻译界,即便是国家级别的会议也很少提前提供稿子,这就对议员的基本功和临场反应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时颜把项目资料看完,又重点背了整理出的术语库。
等这些准备工作差不多,她才舒出一口气,跟同事说了声,关上电脑离开。
跟赵千霓约的是一家咖啡厅,恰好在时颜住的小区旁边。
店里环境优雅干净,这个点钟客人很少,也很安静。
两个人随便找了个靠窗角落,点完单之后赵千霓直奔主题,手指敲敲桌面,摆出审问架势,“说吧。”
时颜莫名有点紧张起来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事要讲清楚还得费点时间,最后道,“那,我从最开始说吧。”
关于晏礼,要追根溯源,从高中那会儿讲起。
她入学不久,偶然见到晏礼贴在荣誉墙上的一张照片,就感到心脏的某处被轻轻一碰,泛上一股很难形容的感觉。
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朦胧的心动。
总之从那之后,就不知不觉地关注起了晏礼这个名字。
在这之前,时颜一直被傅月宜和时安平捧在手心长大,没有远大目标,也没什么忧虑。家人对她也没有特别高的要求,所以成绩在私立中学处于上游位置,却不到拔尖。
那是她第一次对优秀的人心生憧憬。
并产生向他靠拢的愿望。
在高手云集的盛外,往上爬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时颜本身成绩就不算很差,期末进到班级前十之后,就达到了一个类似瓶颈的时期,再也没法前进半步。
而那个时候,晏礼却依旧闪耀夺目,不断给盛外拿回一座座奖杯,甚至拒绝了国内一流大学的保送名额。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个早上,时颜看着不进不退的分数条,有点儿沮丧。
按这个情况,怕是她还没有爬到跟晏礼并肩的高度,他就已经毕业了。
中午,跟赵千霓还有赵维运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明显看出时颜心不在焉。
“时颜,你怎么了啊?”赵维运直接就问道,“考试没考好还是怎么的?”
“也不是,”时颜轻轻咬了下筷子尖,有点儿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就是觉得,离他太远了。”
赵千霓立刻敏锐地抬起头,“离谁?”
时颜这才惊觉自己不在状态说漏了嘴,她想若无其事地圆过去,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
赵千霓跟赵维运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审问,时颜无奈之下最后只好承认了自己有个中意的男生。
不过关于那个人的名字。
她却是死活都不肯开口了。
“颜颜!你这是对我们有小秘密了吗!”赵千霓立刻就毛了。
“等等,你先别急着发火,”赵维运安抚了一句,转过来笑眯眯地说,“你不说全名也没关系,这样颜颜,你就说个缩写吧。盛外几千号人呢,我们猜不出来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时颜觉得再不说名字就有点不够意思了,而且他们应该只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只不过那会儿到底是少女心思,比较害羞,话到嘴边的时候,心脏也怦怦乱跳起来。时颜下意识拐了个弯,把晏礼的名字调了个顺序缩写,“……他叫ly。”
“噢……”
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之后的某一天,他们三个凑在一块儿写作业,赵维运兴致勃勃地说,“哎,颜颜,昨天我跟你暗恋对象一块儿打球来着。”
“是长得挺帅的,也高,据说成绩也不错,还拿过竞赛奖——我没猜错人吧?”
时颜当时正在喝水,差点就呛到了。
她心脏小小地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不明白为什么这都可以猜中,“啊?你怎么知道……”
“嘿嘿,”看她的表情,赵维运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不枉我辛辛苦苦搞来全校所有男生的电子名单,从中筛选出缩写是ly的,再结合外貌、成绩进行判断,最终找到了正确答案!”
时颜悬在空中的一颗心徐徐落下。
从赵维运的筛选条件来看,他找到的应该不是晏礼。
虽然有点对不起赵维运,但是时颜还是决定将错就错,只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当时她想的是。
反正再有半年,晏礼就毕业了。
应该也造不成很大的影响。
没想到的是,赵维运跟李延在球场上认识之后,因为性情相投成了关系不错的哥们。李延过生日那天,赵维运喝得有点儿多,搭着他的肩膀就把这事儿给说漏了。
李延当时是什么反应,时颜不知道。
反正她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快塌了,事情好像越来越乱。
赵维运对这个事情挺不好意思的,时颜也没有怪他,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先误导了他们,结果就一环错一环了。
好在李延似乎对她并没有感觉。
高一和高三不在一栋楼,交集本来就少,时颜和他几次在路上碰见,也只是普通地擦肩而过。
日子风平浪静的持续到第二个学期。
时颜至今还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李延突然就跑来说接受她的喜欢了。
她当时正在走廊上背书,被打断了之后措手不及,目光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少年,反应过来之后非常歉疚地连连道歉,“对不起,这个只是朋友之间的一个玩笑。”
李延的表情天崩地裂。
“那、我送你奶茶那些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拒绝?”他艰难地问出这一句。
时颜更加懵了。
最近的确是有人给她买东西,有时候是奶茶,有时候是饼干小零食,她问送东西来的同学,对方却神秘的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她让对方不要再送了,对方说自己只是收钱办事,管不着“雇主”的想法。
以前时颜也遇到过类似情况,追求者往往没一个礼拜就会现身表白。
她都是把价格记下来,再把钱还给对方的。
这次也一样,时颜并不敢喝那些东西,只默默记下了价格,想着有一天知道他是谁的话,就把钱还给他。
却没想到,居然是李延!
她觉得这个事真的乌龙大了,心里懊悔万分,极其诚恳地道完歉,小心试探着问,“要不,我把钱还给你好吗?”
但是李延气冲冲地走了。
因为这个事,时颜觉得特别特别对不起李延。
除了找人把钱还给他,她也想不到好的补偿办法,何况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应该就是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而赵维运这边。
某次打球的时候,队友闲聊提起高一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叫时颜,赵维运特意留心了李延的反应,只见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就转身离开了。
他当时内心唏嘘,想不到李延这个人眼光这么高,就跟赵千霓私下交流了这个事。
导致时隔多年,赵千霓依旧对李延耿耿于怀。
自从上次校友聚会,时颜发现赵千霓对李延的敌意还在持续,她就想找机会认真解释一遍前因后果了。
只不过因为两人工作都很忙,一直都没什么时间见面说清楚。
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我一直以为你之前给李延说的好话,都是替那个狗开脱呢,”赵千霓听完之后,喃喃自语地看向她,似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没想到冤枉姓李的了,真狗另有其人?”
时颜:“……”
“所以,晏礼就是在酒吧遇到,但我没仔细注意的那个男人,也是你高中的白月光,也是现在住在你家的落魄青年,”赵千霓很有逻辑地整理出了人物关系,最后发现他们都是一个人,“那你是因为喜欢他才让他住你家的咯?”
“这倒不是的。”
时颜也不太清楚,自己对晏礼的感情进展到了哪个程度。
明明最初让他住进来的时候,只是想帮他,没有抱任何其他的念头。
但最近,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会不知不觉地注意他的言行。
也会因为他随意的一句话而心跳加速。
有他在的地方,她比以往更想要多看一眼。
如果说高中对他的感觉是仰慕的话。
现在大概……就是喜欢吧?
不想他做遥远不可及的白月光,想靠近了,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我就直白地问,”见时颜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赵千霓老司机敲了敲桌子,重新上路,“梦里他亲你了,现实呢?你想不想跟他来个现实版?”
话音落下,她看见时颜犹豫了下,然后像是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又很坚定地点点头,点完头之后,脸红得像个番茄。
完了,这小姑娘没救了。赵千霓心想。
*
这边时颜跟赵千霓在一边回忆一边谈心。
巧的是,另一边也提到了高中的事。
“你住的是时颜家?”李延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震惊得手里的牌都掉了,“我靠,你怎么会跟她住一起去了!!”
“干嘛呢你,天女散花啊?”徐潮之把他的牌捡起来重新塞回去,“好好打牌——虽然阿晏会住女孩子家这事确实很稀奇,但你倒也不必如此震惊。”
李延声调高了起来,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不是,你哪怕换个女的呢!”八壹中文網
晏礼抽出一张牌,丢在桌面上,察觉到李延话里有话,“怎么?”
李延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牌一盖,过了好久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我高中那会儿被一个学妹伤过心。”
他一提这个,徐潮之很快就联想到了醉酒那次,回忆着道,“就是那个先表示喜欢你,结果你去表白了,她又说这只是个玩笑的女生?”
“没错,”李延说,“那个女生就是时颜。”
“???”徐潮之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
李延则一脸“你们相信我”的郑重。
漫长的沉默过后,徐潮之一掌拍在他身上,“你倒是快说啊!阿晏晚点还要去跟晏家谈判,我也得回家聚个餐,别浪费时间。”
李延原本是决定这辈子都不再提这个事的。
毕竟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耻辱。
但事关兄弟的终生幸福,他还是决定抛弃尊严,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我觉得就是被她耍着玩了一通,”李延越说越气,“而且原本我不喜欢她的!”
他那时候一心都在学业上,听赵维运说有个学妹暗恋自己,还为之努力,也没其他想法。直到某次打球,看到时颜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来给赵维运送水。
女孩子穿着盛外的短袖校服,纤细白皙的胳膊里抱着几瓶水,五官清纯且俏丽。
赵维运搭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哎,那就是我好朋友。”
李延就觉得,谈个恋爱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骨子里还是个善于自我约束的好学生,强调学业为重,就这么自我斗争了小一个月,期间匿名托人给时颜买了奶茶小零食之类的送过去,最后没忍住还表了个白。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颜甚至连那些奶茶是他送的都不知道,被问起为什么接受的时候,她显然是茫然了,过了下大概是把事情串联起来了,她急急忙忙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送的,我都没有喝……要不我把钱还给你可以吗。”
李延心想,要个屁的钱。
他真是看错人了。
“兄弟你太惨了。”徐潮之唏嘘不已,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怪不得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你谈恋爱,原来是被初恋伤得太深。”
他知道李延高中那会儿是出了名的专攻学习,心无旁骛,没想到为个学妹动了心,完了对方还是耍他的,简直是人间悲剧。
“滚你的初恋,老子不谈恋爱也不是因为这个!”李延有点毛了,拍开他的手,“那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我知道,”徐潮之深情并茂地朗诵,“年少时见过太惊艳的人……”
李延忍无可忍,直接上手打了他一顿。
这两人鸡飞狗跳,跟唱双簧似的,却丝毫没影响到晏礼。
他靠着椅背,手稍稍一侧,手里的牌便滑落成一叠。然后,他微微掀起眼皮,“你还喜欢她?”
“我靠,真没有。”李延打完人坐下,“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怕你重蹈覆辙。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挺纯,其实有点渣渣的——类似于,以征服男人为乐的那种,或者就是个骗奶茶的。”
徐潮之咳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的情况很尴尬。
他刚才注意力都集中在调侃李延身上,差点儿忘了晏礼对时颜也是流露出过好感的。
虽然不多,而且晏礼本人并没有任何表示,但他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毫不费力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目前这个情况,是大型修罗现场吗?
他需要去避难吗?
晏礼漫不经心地将牌展开,重新扫了一眼。
看着纯,实则渣。
这个评价似乎算不上什么好话。
他想起在酒吧重逢的时候,两个人距离很近。
女孩子身上带着荔枝香气和酒意,很好闻的味道淡淡飘过来。看着很纯很乖的一张脸,说的话却挺大胆,还问他多少钱一个晚上。
后来又有了几次接触。
晏礼发现她是真的挺有意思。
喜欢骗人,自己却也容易被骗,初见面时摆出了要嫖他的架势,结果又一逗就脸红。
或许正是这种矛盾感,吸引着他靠近。
而跟时颜相处久了,晏礼也越来越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久远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这张脸,比高中时代还要稚嫩的模样。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时颜接近自己别有用心,毕竟先前晏闻徳也用过类似招数。
不过,听见李延说她渣,晏礼还是有些许不快。
“你有没有想过,”他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面前的牌,“她可能真的没喜欢过你。”
李延:“?”
“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她不是那种人。”
“不是,阿晏你不会已经被她迷倒了吧?”李延感到这话从晏礼口中说出来非常让人难以接受,有点急了,“她明摆着就是耍我玩,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
“是么,”晏礼丢下手里的牌,也没急着反驳,“照你这么说,她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在你表白的时候,又反悔了。”
“对。”
“那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李延跟徐潮之都好奇道:“什么原因?”
晏礼抬起眼皮,“她发现自己眼光不好。”
李延:“……”
徐潮之:“……”
*
“要是你实在喜欢就追他啊!上啊!这年代女追男又不犯法,而且我就不信了,还有你追不到的男人?”
赵千霓从读书那会儿就是个男神绝缘体,一般女生看到会嗷嗷叫的男神人物,在她这也就是路人。
所以酒吧那次,她才会连如此出名的晏礼都没认出来。
但是晏礼的事迹她是听说过的。
加上时颜这天说了不少好话,赵千霓觉得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对晏礼的态度也就从中立慢慢转向了“既然闺女喜欢要不就处着看看”的老母亲心态。
追,是要追的。
时颜也不是扭捏的人,明确了心里的想法之后,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行动了。
但她毕竟是第一次追人,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事需要跟赵千霓讨教。
等两个人聊完,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六点。
由于赵千霓用词颇为直白大胆,字里行间充满着“亲”啊“吻”啊之类的细节指导,时颜听得脸红心跳,像是已经对晏礼干了什么似的,这会儿还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哎,颜颜。”正往咖啡厅门外走,赵千霓忽然停住了脚步,“那个就是晏礼吧?”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时颜下意识侧头看去。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模样好看的男人从副驾下来,紧跟着驾驶座上的女人也走了下来,跟他说了两句什么。
晏礼表情寡淡,谈不上开心但也不算不耐烦,一只手插在西裤袋里,偏头听着。
两人谈完之后,晏礼转身进了小区,女人也往驾驶座走来。
时颜正面看清了她的样子。
长发披肩,穿着精致的西装和长裤,肤白唇红,不同于沈思宁身上那股自我中心的嚣张跋扈气质,她更像是个事业有成的霸道女总裁。
霸道女总裁。
送晏礼回家。
而且晏礼看起来也,没有很抗拒的样子。
时颜觉得,还没开始追,危机感就四下弥漫开来了。,,网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