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涛对大家的情绪一点都不意外，好像早就意料到了似的。他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
“节目效果还是不错的，接下来的时间，不用安排得那么紧了，今天就先带他们去打亲情电话吧，尽快把邀请人员确定下来。”
活动场上的一众戒毒人员，也早就乱了心神，神色各异，窃窃私语，他们也迫不及待想马上去联系自己的亲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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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先把邀请家属的事情落实好，这些人也无法静下心来排练了。干脆就趁着现在，其他戒毒人员还在习艺车间搞生产，先带他们回宿舍区打电话。
当着杨光涛的面，自然更是要把安检做得十分细致，杨光涛也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跟着我们一起，带领戒毒人员回到宿舍区。
戒毒人员的亲情电话，就安装在宿舍区过道的前端，像是老式的电话亭里那种壁挂机。
只需要先输入各自的编号，根据语音提示，就能拨打提前录入到亲情电话系统中的号码，每一个戒毒人员，一共能添加五个直系亲属的号码，但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或者两个。
戒毒人员在宿舍区，只要不单独活动，民警可以不用守在面前，杨光涛带着我们，一起坐到了值班室。
这里有监控电脑，可以看到戒毒人员的一举一动，也有亲情电话监听系统，可以同步听到每一个人的电话内容。
“杨哥，你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进值班室，我就忍不住对着杨光涛问道。
杨光涛点开监控画面，注视着在亲情电话前排队的戒毒人员，头也不回的说道。
“就像你小时候要开家长会，如果你学习成绩不好，你爸爸可不一定愿意来丢这个脸；就算父母愿意来，可也不是每家父母，都有这个空闲的。更何况，这是过春节。”
“何兴成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他母亲因为心脏病，要做心脏旁路手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手术情况如何？恢复情况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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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兴成添加了他父亲的号码，两个月来，也只通过两次电话，我都监听过。他父亲也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两人在电话里，除了哭，还是哭，何父亲估计也是不想让何兴成着急，从没有提过何母亲的病情。”
“诸如这样的实际情况摆在面前，很多人的期望自然要落空。我提前两周的时间来通知你们，为的就是让他们早点确定下来，有了情绪也能及时调整，不影响表演。”
听杨光涛说完，我和王睿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担心有的戒毒人员，邀请不到家属，前后形成落差，会影响表演的积极性。
杨光涛看我们担心的样子，直接点开了亲情电话实时监听，在值班室里，就能听到戒毒人员的电话内容。
正好是严良和在给他妻子打电话，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些天的准备节目的事情。
“我都以为自己玩不了那些道具了，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我摸索了好久。”严良和捧着电话，虽然只能传递声音，可他依然笑得很灿烂。
“小婷，我严鬼手又要出山了！等我出来了，我就重新吃这碗饭，以我的头脑，钻研个两年，也能开门收徒了！”
“我也相信你可以的，到时候我第一个做你徒弟。”李婷在电话里同样开心地回应着严良和。
“小婷，春节晚会，我演出的时候......你能来戒毒所看我吗？”严良和说道了最关键的问题，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探视那种，是可以直接到戒毒所里，现场观看我们的表演。”
电话那头，却突然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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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哥......我的脸......”良久，电话里才传出了李婷犹豫而为难的声音。
监控画面里，严良和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他当然知道李婷现在的样子，也清楚她害怕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噢，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孤独嘛。”严良和故作轻松，问起了其他事情。
“你这段时间还难受吗？美沙酮没什么副作用吧？要是没感觉，就可以不用去吃了。”
“服了那么久的美沙酮，身体上基本没什么反应了，就是这心里......就好像顿顿吃素，老想着要开一次荤.....”李婷在电话里说道。
“别别别，你可千万要忍住了，你不能总待在家里了，你可以去做点喜欢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样就不会总想着了......”
严良和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李婷之所以天天躲在家里面，就是因为整个脸都毁了，没勇气面对社会。而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本次通话时间，还剩下一分钟......”亲情电话系里，一个人工智能的声音，提醒着剩下的通话时长。
本就只有短短五分钟的通话时长，在两人大段的沉默中，不知不觉被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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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婷呀，你要照顾好自己，千万要忍住，我会好好表现，尽快出来的。”严良和做着最后的交代，就要准备挂断电话。
“嗯”李婷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又抓紧时间说道：“严哥......春节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
“没事，我就是说着玩的，你真不用......”严良和话还没说完，五分钟通话时长就到了，系统自动切断了通话，电话里只剩下“嘀嘀”的盲音。
严良和叹了口气，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默默挂上了电话，把位置让给后面排队的人。
透过监控画面，看着严良和失落的表情，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本以为严良和的老婆，是肯定会来到现场观看的，他们关系那么好，李婷也没有工作，不用照顾老人和孩子。
可我和严良和一样，从没有考虑过李婷目前的状态，一张因吸毒而毁掉的脸，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太致命了。
李婷能顶着那张脸，面对严良和，那是因为他们多年的感情，严良和也从不在意。可李婷害怕被其他人看到，上次家访，她也是远远躲在阴影里。
看样子，有太多在我们计划之外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