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反驳她们,但心里对沈夫人这三个字却是嗤之以鼻。讽刺,实在是太讽刺了,我不理解沈北执为什么要让别人这样误会我们的关系,总之我的心里不舒服。等我走出婚纱店,阿良已经在车边等着我了。化妆师的嘴里我什么都没有套出来,我更不指望会从阿良的嘴里套出什么来。我坐上车,什么话都没有说。这一次阿良和我一样默契,他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车子一直开,一直开,越开越远,我也什么都没问,直到车子停在了海滩边上。这个海滩挺出名的,平时会有很多游客来这里。可是今天我放眼望去一点人都没有,看来沈北执是大手笔,已经包下了这个海滩。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其实穿着婚纱走在海滩上并不方便,我走得每一步都很慢,而且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边走,我就慢慢地想了起来,这个地方我和沈北执来过。他上一次带我过来,是带我来蹦极。我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抬起头,果然找到了那个蹦极台。沈北执就站在那个蹦极台的下面,他冲我微笑着,和往常一样像极了过去的样子。我心中一颤,他为什么选在这里,他是不是想起了我们过去的事情?心不断地猛跳着,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没有任何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海风不断地刮过我的身边,并不凉,却带着一丝寒意。我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在沙滩上,身后还跟着很多的工作人员,有摄影师,还有化妆师,还有专程举着化妆板和帮我拎东西的工作人员。这么一大堆人过来,看来沈北执今天是打算和我拍婚纱照。我走到他面前,没有好气地说道,“沈总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太闷了拿我来解闷?没什么事情,我们两个人拍什么婚纱照?”
我心里实在是有一些抑郁,刚才我走出更衣间的时候,最美的那一幕他没有看到。非要安排我穿着婚纱走到这来,我提着裙子脚上全沾满了沙子,十分狼狈。而且我看着他嘴角隐隐的笑意,见到就让人生气。我原以为他是准备和我求婚的,虽然我自己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都觉得很可笑,可还是带着一丝期待,现在期待落了空,我心情自然是不会好。沈北执他是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伸手牵住了我,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上次路过着觉得这里很美,你看这个地方确实很适合拍婚纱照。”
我被他牵住了手,他掌心的温度传到了我的手心里,我心口一跳,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路过吗?这里的确很适合拍婚纱照,不过这里还有很多别的能做的事情。”
“沈总来过这里吗?有体验过别的难忘的事情吗?”
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他选了这个地方,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充满期盼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根本没有忘记我们过去的事情。可他非常真挚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牵住了我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那个条件我已经想好了,陪我拍一张婚纱照吧。”
我很错愕,这算是什么条件?这也值得他用掉我的那个条件?我站在海风之中,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风中凌乱。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讽刺他,就看到远处跑过来的那个小小身影。是沈思禾,我心口一软蹲下//身子接住了她。“姨姨你来了,爸爸。”
沈思禾一蹦一跳跑了过来,她今天穿着非常可爱的小公主纱裙,头顶上还戴着一个和我同款的皇冠,看起来那么可爱。沈思禾一手牵着我,一手牵住了沈北执,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容,她很快乐。我却很担心她的脚,她跑得这么快,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她的脚。我把她软软的身子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她的脚,看她没有什么事了,我这才安心下来,松了一口气。沈思禾整个人窝在我的怀里,扭股糖似地扭着,“我就知道爸爸是最懂我的,还好来的人是姨姨。我最喜欢姨姨了,你陪我们拍全家福是最好不过的。”
我把她抱紧,让她坐在我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快乐的笑容,“禾禾,为什么要拍全家福呀?”
我一边问她这个问题,一边帮她梳着她已经被海风吹乱了的头发,既然要拍照,我得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沈思禾温顺地看着我,乖巧地开口道,“因为下个月禾禾要做手术,爸爸说这个手术如果成功了,那禾禾以后就会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健康。”
“可是如果失败了,我就要把腿锯掉了。”
明明是这么残忍的话,沈思禾却笑得一脸阳光明媚,就好像是在和我讨论中午该吃些什么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承受这么多,她竟然能够这么平静地说出把我的腿锯掉?太残忍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女孩这么残忍?我更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手术失败了,禾禾失去了一条腿,那她该怎么办呢?见我没有回答,沈思禾凑到了我的面前,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如果以后禾禾只有一条腿了,姨姨还会喜欢我吗?”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口酸地止不住就要流出眼泪来,可我不能在沈思禾面前哭。她这么坚强,我怎么可以这么软弱呢?我强忍着眼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不会的,禾禾。禾禾不会少一条腿的,手术会很成功,你以后就会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活泼可爱了。”
我说完这句话,立刻就转过头去,不让禾禾看见我眼中正在打转的眼泪。我揉了揉眼睛,假装是海风吹了沙子进我的眼睛里。沈北执从我手上把沈思禾接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淡淡地说道,“这个手术的风险是一半一半的。”
“成功有一半的几率,失败也是。如果失败了她就必须要锯掉一条腿,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我听得心惊胆战。我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沈北执要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这些事情原本不需要一个孩子去面对。他似乎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冷冷地说道,“如果孩子永远活在童话世界里,那她就永远不会成长。”
“既然她要面对这个风险,她就应该提前知道。”
是,沈北执说得有道理,可是这一套我接受不了。我只想沈思禾能在一个柔软的环境里长大,而不是这种冷血的教育。可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我想到了沈北执的身世,他从小到大也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吧,所以他才会这样去教育沈思禾。我只能选择沉默,毕竟我和他们不同,也没有办法多加指摘什么。沈思禾拉住了我的手,温柔地说道,“可是现在我还是有两条腿的,我想和你们一起拍照。”
“就算以后我必须坐在轮椅上,看到这张照片,我也会很开心。等我真的要坐轮椅了,可能就不想拍照了。”
沈思禾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可我听了却一直想哭。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还好摄影师走了过来说,他们已经摆好了道具,只等着我们三个人过去拍照了。忍住眼泪,我假装高兴地牵着沈思禾的手走到了海滩边上。今天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就真的好像是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地摆着姿势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从照片里看起来,我们真好像一家人。沈思禾长得眉眼之间很像我,说她是我生的,一定有很多人都会相信。拍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大人还好,沈思禾已经累坏了。我去找她的小包,想给她拿水杯喝水。我才刚走出去两步,脚下都是沙子,不太好走。我听到沈思禾在后头抱着沈北执,轻声细语地说着,“爸爸,你为什么还不把姨姨娶回家?我们都已经拍了全家福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叫她妈妈呀?”
我已经把水杯拿在手里了,可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走回去,我走回去该如何面对沈思禾的这个问题呢?我现在倒是想装作完全听不到,其实我离他们很近,现在装听不到也有一点傻。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和沈北执呢?我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海风不断地吹过我的耳边,我简直怀疑是风声带走了沈北执的回答。我一句话都没有听到,什么回应都没有。等了很久,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地笑道,“怎么?还不转回来吗?在等什么?”
还能等什么?在等你的答案啊!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却不敢对他表现出来,甚至连这句话我都没敢说。我转过头去瞪着他,他一脸笑意太让人讨厌了,他根本就是故意在看我的好戏,。旁边就是海,我现在只想把他推到海里去,随他去死好了。